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双看似纤弱、却蕴含着撕裂虎豹之力的手。
饥饿感仍在喉咙深处燃烧,提醒着她迫在眉睫的需求。
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探索欲压过了本能。
她需要答案。
而答案,似乎就藏在这只最老的“祭品”体内,藏在这片土地的下面。
“符伯。”她再次开口。
“奴…奴在!”
“看好它。”她指着那只老鸡,声音不容置疑,“从今日起,它若死了,你便陪葬。”
4
符伯瘫软在地,对着阿葵消失的背影连连叩首,直到工坊的门吱呀一声合拢,将那非人的威压隔绝在内,他才敢大口喘气,冷汗早已浸透粗布衣衫。
他连滚带爬地扑向鸡舍,不是去看顾那只被点名要“陪葬”的老鸡,而是手脚并用地将鸡舍的门闩死死插上,又拖过旁边一切能移动的重物。
破旧的食槽、半袋麸皮、几块压咸菜的石头。
一股脑地堆在门前,仿佛这样就能挡住外面……或里面的什么东西。
做完这一切,他背靠着冰冷的木栅栏滑坐在地,抱着膝盖,像一尊被雨打风吹得缩成一团的石像,只剩下剧烈的颤抖。
工坊内。
阿葵盘膝坐在冰冷的砖地上,身下是积年累月染就的、洗不掉的暗色血渍。她双目紧闭,试图梳理脑海中那些狂涛骇浪般的碎片。
龙啸九天,鳞爪撕碎星辰……金戈铁马,神魔在云端陨落如雨……巨大的、断裂的骸骨堆积成山,流淌的血液汇聚成灼热的海洋……还有无尽的黑暗与封锁,怨毒的低语在时空的裂隙中回荡……
这些画面支离破碎,充斥着毁灭与不甘,却唯独没有“回归神位”的荣耀与安宁。
那百鸡齐喏的宣告,此刻回味,更像是一道冰冷的、不容抗拒的……指令。
而她的身体,正忠实地执行着这道指令带来的副作用——饥饿。那并非胃囊的空虚,而是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啸着索取。索取窗外那些“祭品”体内流淌的淡金色血液。
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力量在这饥饿中缓慢地增长,如同被细雨滋润的旱地,但理智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被那源自本能的吞噬欲望吹灭。
必须做点什么。
她猛地睁开眼,熔金的竖瞳在黑暗中亮得骇人。
目光落在墙角那个陈旧的桐木箱上。那是家族传承的绣箱,里面放着历代最杰出的绣品,也是折损了最多寿元的心血之作。
她起身,打开箱盖。一股混合着丝线香、陈旧血液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涌出。最上面一层,铺着一幅略显稚嫩的锦鸡图,那是她七岁时的第一幅“血绣”,折损了她三个月的阳寿,让母亲抱着她哭了整整一夜。
下面,是母亲的遗作《百鸟朝凤》,完成于一个雪夜,母亲绣完最后一针,咳血而亡,年仅三十五。那凤凰的羽翼华美至极,却透着一股死气。
再往下…是祖母的、曾祖母的……
她一幅幅翻开,动作因为体内奔涌的陌生力量和撕扯的饥饿感而有些僵硬。这些往日看来蕴含着家族血泪与荣耀的绣品,此刻在她异化的眼中,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