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慌,指尖在桌角摸了摸,碰到半块桃木片——这是爷爷给他做的护身符,用檀香和朱砂水泡过,木头上还留着爷爷刻的“安”字。黑影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缩了回去,窗外瞬间静下来,只剩那道水痕在玻璃上慢慢干成白印。
林砚之起身推开窗缝,夜里的风带着股腥气——不是雨水的腥,是烂鱼混着湿泥,还裹着点铁锈味。他知道这是“秽气”,老辈人说过,是脏东西靠近时才有的。以前梅雨季也偶尔能闻到一点,可今晚这味儿浓得呛人,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附近扎堆。
他想起奶奶的话,转身走向那个老榆木柜。柜子放在书房角落,柜门上刻的云纹是爷爷年轻时亲手雕的,他小时候总觉得那些花纹像一张张脸,夜里会盯着自己看。现在凑近了看,云纹的缝隙里还嵌着点朱砂,是爷爷当年画符时蹭上的。
从抽屉里翻出那把铜钥匙,钥匙柄上刻着“林”字,磨得发亮。插进锁芯,用力拧了一下——“咔嗒”一声,锁开了,带着股陈年的霉味。
柜子里没什么特别的:几件洗得发白的旧中山装叠得整整齐齐,最底下压着个红布包。红布是粗棉布,边缘磨破了,摸上去硬邦邦的。林砚之把布包打开,里面是面铜镜——直径约莫半尺,镜缘爬满铜锈,凹凸不平地扎手,可镜面却出奇地亮,能清楚照出他的脸。只是镜中的自己,眼底飘着一缕黑烟,像沾在玻璃上的灰,擦都擦不掉。
他伸手想蹭掉镜缘的铜锈,指尖刚碰到镜面,铜镜突然“嗡”地一声震,手麻得像过了电。没等他反应过来,镜面里那缕黑烟“呼”地窜出来,顺着指尖往胳膊上爬——凉得像冰,爬过的地方起了层鸡皮疙瘩。
林砚之下意识往后退,手肘撞到柜角,铜镜“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成了五片。
碎片溅开的瞬间,他看见每一片镜子里都映着张怪脸:有的七窍流着黑红色的血,顺着碎片边缘往下滴;有的脸被撕成两半,露出里面的黑窟窿;还有的只剩一双浑浊的白眼睛,死死盯着他。一股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上来,比冬天的井水还冷,书房的灯突然闪了两下,灭了。
“嗬……嗬……”
黑暗里传来喘息声——不是他的,也不是奶奶的。那声音像破风箱,每喘一下,就有股腐味飘过来。林砚之攥紧桃木片,指尖在上面飞快划了道“安魂符”——爷爷教过他,“桃木引阳,符纸镇阴”,这是最基础的护身法子,他以前总嫌麻烦,没想到今天真用上了。
桃木片碰到空气的瞬间,发出“滋啦”的轻响,像热油滴在水里。黑暗中,一个模糊的影子从铜镜碎片旁站起来:个子很高,青灰色的皮肤贴在骨头上,四肢扭得不成样子,脖子弯成个直角,走路时关节“咔哒”响,正慢慢朝他走过来。
“虚鬼。”林砚之心里有数——刚形成不久,没什么攻击力,就是爱吸活人的阳气。爷爷说过,虚鬼怕火,怕阳气盛的东西。他摸向口袋里的打火机——平时抽烟用的,这会儿攥在手里发烫。
“咔嗒”一声,打火机打着了。火苗不大,却让那影子猛地顿住,往后退了两步,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儿,像猫被踩了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