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我弯腰，捡起了那把冰冷的解剖刀，试图也捡回我那副冷硬的面具。可还没等我直起身，门口就传来了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不疾不徐，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跳上。
一个我以为今生都不会再听见的声音，隔着口罩，清晰地传了过来。
“苏法医，好久不见。”
我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我缓缓抬头，看见一个男人站在门口，背着光，轮廓被勾勒得有些模糊。他脱掉了警服外套，只穿着一件深色的衬衫，身形比记忆里更加挺拔。
记忆里那个穿着篮球背心，在操场上笑容比阳光还晃眼的少年，与眼前这个眉眼深邃、眼神沉静的男人，慢慢重叠。
十年，磨平了他眉宇间的桀骜，却将所有风霜都刻进了那双眼睛里。那里面，再也没有了少年时的清澈，只剩下我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旋涡。
他就是江寻。
他就是我用十年时间，想要从生命里彻底剔除的那个名字。
他走了进来，无视了小陈惊疑不定的目光，径直走到了我的解剖台前，语气平淡地像是在谈论天气：“我就是‘3.17’专案组的负责人。从今天起，需要法医中心全力配合。”
他站在解剖台的另一端，我们就这样隔着一具冰冷的尸体遥遥相望。
一如十年前，我们之间，也隔着一个永远无法说出口的秘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4.
我握紧了手里的解剖刀，试图用这熟悉的冰冷金属给自己一点力量。我抬起眼，迎上他的目光，声音里不带一丝温度：“江队长，如果你是来叙旧的，那恐怕要让你失望了。这里是法医中心，只谈尸体，不谈过去。”
他似乎并不意外我的冷漠，只是平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深得让我心慌。
“我不是来叙旧的。”他说着，从随身的文件袋里抽出一张照片，推到了解剖台上。照片越过死者的胸口，滑到了我的面前。
照片上的人，有着一头花白的头发，戴着一副老花镜，笑起来眼角堆满了慈祥的皱纹。
我的瞳孔骤然紧缩。
“这是什么意思？”我的声音有些发干。
“刘振华，男，68岁，市局退休法医，”江寻的声音像手术刀一样精准而冰冷，“十年前‘3.17’案的首席法医。根据最新线报和技术手段还原，他是目前本案的第一嫌疑人。”
“第一嫌疑人”这五个字，像五颗钢钉，狠狠地钉进了我的脑子里，让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可能！”我失声喊道，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尖利，“这绝不可能！刘老师他……他是我最尊敬的人，是他手把手教我拿起解剖刀的！他怎么可能是凶手？”
江寻的脸上没有任何波澜，他只是公事公办地回答：“我的任务是调查一切可能性，不放过任何一个疑点。苏法医，个人情感，不在我们警方的考虑范围内。”
我看着他那张冷硬的脸，又看了看照片上恩师慈祥的面容，心脏像是被两只无形的手用力撕扯，一边是法律与职责，另一边是十年来的师生情谊与无条件的信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