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清贫但安稳。小雨学习成绩很好,墙上贴满了奖状。每次拿到新奖状,爷爷都会郑重其事地量好位置,钉上图钉,把奖状端端正正贴上去。奶奶则会做一顿比平时丰盛的饭菜,虽然无非是多一两个鸡蛋或一小块肉,但仪式感十足。
然而,岁月不饶人。小雨上初中时,爷爷的腰弯得更厉害了,奶奶的眼也花了。小雨开始分担家务,放学后先做完作业,然后帮忙洗菜、扫地、洗衣。夜深人静时,她常望着天花板想:妈妈什么时候来接我呢?
初三那年,爷爷突发脑溢血,送医后保住了性命,却半身不遂。奶奶强撑着照顾爷爷,不到半年,也累倒了。小雨学校医院两头跑,成绩一落千丈。
“小雨,别管我们了,好好读书。”爷爷躺在床上,口齿不清地说。
“是啊,你考上市重点高中,我们脸上才有光。”奶奶附和道。
小雨没说话,只是默默地给爷爷按摩麻木的肢体,帮奶奶滴眼药水。她心里明白,这个家全靠她撑着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一天,小雨接到一个电话,是妈妈打来的,语气支支吾吾:
“小雨,妈妈这边...又有了个孩子,现在三个孩子要养...你继父说压力太大...以后可能不能给你寄太多生活费了。”
小雨握着听筒,手指关节发白:“妈,爷爷病了,奶奶眼睛快瞎了。”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传来压抑的哭泣:“妈妈对不起你...真的对不起...”
那天晚上,小雨一个人躲在被窝里哭了很久。第二天起床,眼睛肿得像核桃,却异常平静。她告诉爷爷奶奶,妈妈以后不能寄太多钱了,但没关系,她已经想好了办法。
实际上,她毫无办法。
高中开学后,小雨申请了贫困补助,周末和假期去餐馆打工。她不再是从前那个成绩优异的女孩了,疲劳和焦虑让她无法集中精力学习。老师找她谈过几次话,看她实在辛苦,也不忍心多责备。
高二那年,爷爷再次脑溢血,这次没能抢救过来。临终前,爷爷已经说不出话,只是紧紧攥着小雨的手,浑浊的眼睛望着她,满是牵挂和不舍。小雨俯下身,在爷爷耳边轻轻说:“我会照顾好奶奶的,放心吧。”
爷爷下葬后,奶奶的身体急转直下,医生说是因为长期悲伤和过度疲劳。小雨经常请假照顾奶奶,回学校后发现功课已经落下一大截。
奶奶撑了半年,在小雨十七岁生日后的第二天安静地走了。临终前,奶奶从枕头下摸出一个小布包,里面是皱巴巴的几百元钱和一对金耳环。
“这是我给你留的,给你留着结婚的嫁妆...现在给你...”奶奶气若游丝,“小雨...要好好的...”
小雨握着奶奶逐渐冰凉的手,泪水无声滑落。她成了真正的孤儿。
葬礼简单得近乎潦草。几个远房亲戚来了,说了几句安慰的话,又各自离去。妈妈终于来了,带着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小雨同母异父的弟弟。妈妈胖了些,穿着时髦了,眉宇间却写满疲惫
“小雨,跟妈妈回去吧,你继父同意了。”妈妈说,眼神躲闪。
小雨看着陌生的弟弟紧紧抓着妈妈的衣角,突然笑了:“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
妈妈噎住了,塞给小雨一些钱,留下联系方式,几乎是仓皇而逃。小雨站在原地,看着汽车扬起的尘土,觉得心里某个地方彻底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