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落叶知秋深
无言独上西楼，月如钩。寂寞梧桐深院锁清秋——李煜
深秋的椴树街，我独自骑着自行车穿行在落叶纷飞的街道上。凉风拂过耳际，卷起一两片金黄的落叶，在空中划出忧伤的弧线。“这是你离开后的第二十个秋天。”我在心底轻声呢喃。
"艾拉，"刚踏进家门，表弟卡尔的声音便从客厅传来，"今天有位中国绅士来找你。是新来的租客开的门，那人听说你不住这里，就离开了。"
那一刻，我的心脏骤然停跳，又猛然加速，仿佛被一道闪电贯穿全身。手中的书"啪"地一声跌落在地，我却浑然不觉，只是呆立在原地，任由那熟悉的名字在脑海中掀起惊涛骇浪。
是他。一定是他回来了。
可我们之间，早已隔着一整个无法跨越的时光长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的房间。待回过神来时，暮色已经爬满了窗棂。我抬手触碰脸颊，才发现泪水早已无声地浸湿了整张脸。我颤抖着手指翻开尘封的相册，那张年轻的面容依旧温柔如初，眉眼间的笑意仿佛能融化整个寒冬。
二十年的光阴在这一刻轰然坍塌，我又变回了那个哀求他不要走的女孩。
第二章 离别时节
1945年10月16日，秋意正浓。
思源通过了博士答辩，即将启程回国。他约我去常去的那家咖啡厅，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他清俊的轮廓。他轻轻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声音低沉而温柔：“明天一早，我就要走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指尖不自觉地捏紧了杯沿。思源递给我一张照片——那是两天前我们在照相馆拍的，照片上的我依偎在思源身旁，仰望着他的眼，眼里盛满了藏不住的爱意。而思源只是微微笑着，目光深邃而克制。
思源说着对我的感谢，话语里带着一丝歉疚。我低头看着照片，喉咙发紧，生怕一开口，眼泪就会先一步落下。
喝完咖啡，思源提议去榉树林散步。秋日的落叶铺满了小径，踩上去沙沙作响。我们并肩走着，却谁都没有说话，仿佛只要一开口，某种微妙的平衡就会被打破。
“天不早了，我送你回家吧。”思源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像一阵风。
那一刻，我再也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紧紧抱住思源，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听着他急促的心跳声:“思源，我爱你……求求你，留下来好吗？”
思源身体微微僵住，半晌，才颤抖着抚上我的发丝，声音沙哑：“把我忘了吧……你还年轻，还有自己的人生。”
我知道，思源终究是要走的。
那晚，我辗转难眠，脑海中全是思源温柔又坚定的眼神。思源是有家国抱负的人，从认识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在中国已有妻儿，来德国求学，不过是为了学成归国，报效故土。思源爱我，却更懂得责任的分量。而我爱的，不正是这样的他吗？
清晨，我听见思源轻轻关上房门的声音。没有去送他，只是静静地站在窗前，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既然留不住，不如让他走得干脆，至少，我们还能保留最后的体面。
可当思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晨雾中时，我仍忍不住蹲下身，抱紧双膝，无声地哭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