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福接过镯子,仔细看了看,又用一种看疯子的眼神打量着林三,冷声道:“林师傅,您这话可就不对了。这镯子是小姐的贴身之物,自有灵性。高人说放在您铺子里是沾沾活人气,也许它‘沾’好了,觉得该回您案头了,不是很正常?您何必大惊小怪,深更半夜跑来惊扰主家?小姐刚走,府里上下不得安宁,您还来添乱?赶紧回去!把活计干好才是正经!”言语间充满了不耐烦和斥责,显然认为林三是劳累过度产生的幻觉。
林三被他一番话噎得说不出话,满腔的恐惧和委屈无处申辩。李福根本不信,也根本不想听。他拿着玉镯,失魂落魄地回到铺子。关上门,看着墙角那些纸人惨白的脸,只觉得铺子里的寒意更重了。他再次小心翼翼地将玉镯放回木匣,盖好盖子,这次特意用一块厚厚的粗布将整个神龛盖了起来,仿佛这样能锁住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这一夜,林三几乎未眠。只要闭上眼睛,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屋里走动,或者是桌案边,或者是墙角。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他就挣扎着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掀开盖着神龛的粗布。
木匣盖子好好盖着。
他松了口气,觉得昨晚一定是自己惊吓过度,幻觉了。也许真是猫……他打开木匣。
匣子里面,空空如也!
林三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血液冲上头顶,眼前阵阵发黑。他踉跄着奔向工作台——
那只缠枝莲玉镯,静静地、分毫不差地躺在昨天早上它出现过的那个位置,放在针线盒旁边的空地上。幽冷的反光,似乎在无声地冷笑。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里衣。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住了心脏。这不是幻觉!也不是猫!这东西……这东西自己会跑!它在缠着自己!
一股巨大的不祥之感将他彻底淹没。他想再次去李家,但想到李福那冰冷的眼神,想到李家那深宅大院中潜藏的威胁,他退缩了。对方根本不会信,反而可能认为他装神弄鬼想要加钱,或者干脆以“冲撞贵人”为由将他赶出清水镇。在这镇上,李府要想碾死他这样一个小裁缝,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冤有头,债有主……缠着我个糟老头子……没道理……”林三对着被布盖住的神龛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干涩。回答他的只有死寂。
他颤抖着拿起那只玉镯,这一次,他没有再尝试放回神龛。他走到墙角,粗暴地一把掀开地上那个盛放杂物的老旧铁桶盖子,将那冰冷的玉镯狠狠地丢了进去!“咣当”一声巨响盖上盖子,甚至找了块沉重的磨刀石压在上面。
做完这一切,他只觉得浑身脱力。他不敢再看那铁桶,也不敢再碰。唯一的念头就是赶紧做完这该死的寿衣!
他回到工作台,强迫自己拿起针线。金线在血绸上穿梭,勾勒着美丽的图案。然而,精神的高度紧张和恐惧,让他完全没注意到衣服的尺寸在悄悄发生着变化。
李府给的身量尺寸图,画得是少女的纤细骨架。林三落剪时,也是按图索骥。可随着几天缝制下来,当衣片逐渐拼接,他才猛然惊觉:这件寿衣的肩膀怎么……显得比预想的要宽那么一点?腰身收束的弧度,也似乎带上了成年男性的曲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