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好一会儿,我妈的哭声才渐渐低下去,她似乎用尽了力气,重新开口,声音哑得厉害:
“现在……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我猛地握紧了手机,指甲掐进掌心,一种极其荒谬又冰冷的预感攫住了我。
她吸了一口气,像是要宣读某种最后的判决,一字一句,艰难无比:
“沈家……答应帮忙……条件是……”
她停顿了一下,那短暂的沉默几乎让我窒息。
“……你必须立刻娶沈家的女儿,沈屿白。”
“轰——”的一声,像是有惊雷在脑海里炸开。
所有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头顶,又在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我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打游戏打多了出现了幻听。
“……谁?”
我的声音飘忽得不像自己的。
“沈屿白。沈家的大小姐。”
我妈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麻木,
“婚礼……他们已经安排好了……就在三天后。阿衍,这是家里最后的机会了……”
后面她还说了什么,我完全听不清了。
耳朵里全是尖锐的鸣响。
沈家?
那个在本市盘根错节、显赫了几代的沈家?
让我娶他们家的女儿?
联姻?
卖身救父?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羞辱的愤怒猛地冲了上来,瞬间淹没了那点因为家变而产生的恐慌和难过。
我盯着出租屋墙上那片斑驳脱落的墙皮,油漆龟裂的纹路像一张嘲讽的脸。
“妈,”
我听见自己发出了一声冷笑,声音冷得连自己都觉得陌生,
“都什么年代了?卖身救父这剧本是不是太老了点?你们问过我的意见吗?”
“啊?那是我的婚姻!不是你们用来填窟窿的筹码!”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是吼出来的,震得小小的出租屋都在回响。
桌角的泡面桶被我的动作带倒,油腻的汤水洒了一桌子,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像一滩不堪的污渍。
“阿衍!你别任性!”
我妈的声音也陡然拔高,带着哭腔和一种走投无路的焦灼,
“家里都这样了!你爸爸还在医院里!你就不能……就不能懂事一次吗?!”
“沈家有什么不好?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
“谁爱攀谁攀去!我不稀罕!”
我胸口剧烈起伏着,眼前一阵发黑,
“你们把我当什么了?一件可以明码标价的商品?”
“为了钱,就能随便把我塞给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女人?!”
“沈小姐人很好!她……”
我妈急着辩解。
“我不在乎她好不好!”
我粗暴地打断她,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我的婚姻,绝不能是这种交易!你们休想!”
说完,我根本不敢再听她的任何话,像是扔掉一块烧红的烙铁一样,猛地掐断了电话。
手机被我狠狠掼在桌子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屏幕暗了下去。
世界终于清静了。
可那种冰冷的、带着铁锈味的绝望和愤怒,却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瘫在椅子里,看着洒了一桌的泡面汤和狼藉的屋子,忽然觉得无比可笑。
几个小时前,我还在为这个月多赚了几百块奖金而沾沾自喜,还在规划着下个月换个大点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