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怒只持续了一瞬。
瑶姬缓缓收拢那逐渐透明的手指，攥紧，握成拳。冰冷的、近乎残酷的笑意一点点染上她的唇角，眼底再无平日的悲悯与淡漠，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寒潭和骤然苏醒的雷霆。
她对着那子夜江舟的方向，对着这胆大包天的妄为，轻声自语，声音低得只剩一丝气息，却斩钉截铁，洞穿迷雾：
“邪祭？问过我了么？”
山风在这一刻死寂。
第二章：秽语噬神
那低语并非声音，却比任何声音更刺耳。
“三百童男女已备齐，何时开祭？”
它像一枚冰冷锈蚀的钉子，穿透层层云雾，无视距离，精准地楔入瑶姬的神识核心。一遍，又一遍，循环往复，带着一种非人的、程序式的执拗，每一次重复都让瑶姬周身流淌的清辉为之剧烈波动，如同风中残烛。
她悬立于峰巅，云袖无风自动，猎猎作响。那张惯常悲悯淡漠的脸上，此刻冰封千里，唯有眼底深处，雷霆暗生，骤聚骤散。
邪祭！竟敢在她的地界，用最污秽的血食玷污山川灵脉！
怒意翻涌，引动神力。周遭云雾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汇聚、旋转，浓白转瞬化为沉黯的铅灰，压抑得令人窒息。山间呜咽的风霎时死寂，连脚下奔流不息的长江，涛声都仿佛被无形的手扼住，只剩下一片令人心慌的沉闷。巫山之内，一切生灵，飞禽走兽，乃至精怪木灵，皆在这突如其来的天威下瑟瑟发抖，匍匐不动。
瑶姬抬手，那指尖的透明已蔓延至半个指节，山石与月华的色彩诡异地交织其上。她凝视着那抹刺眼的虚无，眸光更寒。
心念一动，她的神识如一张无形巨网，骤然撒向下方那片浓墨般的江域。她要找出那舟子，揪出那妄念的源头，将其连同那肮脏的祭仪一同碾碎！
神识过处，污秽翻腾。
不再是模糊的感受，而是无比清晰的、赤裸裸的冲击。方才只是听见，此刻却是主动感知，那感觉如同将手直接探入沸腾的、粘稠的、满是淤泥和毒虫的沼泽。
旅人计算着坑蒙拐骗得来的银钱，心满意足；兵卒回味着欺辱弱小时的快意，狞笑阵阵；商贾脑中盘旋着如何用最劣质的货物榨取最高利润的奸计；更有无数狎昵淫邪的念头，交织着对她这位“神女”的妄自揣测和亵渎画面，扑面而来！
“听闻那神女貌美……”
“若能一亲芳泽……”
“嘿嘿，不过是个泥雕木塑，摆着好看……”
那些心音扭曲、油腻，带着凡人特有的、不自知的残忍和卑劣，化作一根根无形的毒刺，狠狠扎入她的神识。
“呃！”瑶姬发出一声极轻的痛哼，身形微晃。那感觉并非单纯的疼痛，更是一种深入神魂的恶心与窒息。她的神力至清至净，何曾受过如此浓浊恶念的直接冲刷？护体神光剧烈闪烁，明灭不定，竟比方才又黯淡了几分。那指尖的透明，似乎又向上蔓延了一丝。
她强行稳固心神，压下翻涌欲呕的冲动，神识如锐利的刀锋，劈开重重污浊，死死锁住江心那一点——
找到了！
那扁舟依旧随波起伏，蓑衣船夫的身影在浓雾中若隐若现。她的神识笼罩过去，试图侵入其心念，看清面目，洞悉根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