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主任，”张晏坚持道，“这升高幅度太不合常理，而且我看原始曲线有点异常，能不能申请复查一下？或者联系病房问问抽血情况？”
刘明德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拍了拍张晏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小张啊，我知道你认真，这是好事。但我们检验科的首要职责是高效、准确地出具报告，不是替临床医生做诊断。赵总裁是院里的大捐助人，他的家眷，我们更要谨慎处理，避免不必要的猜测和恐慌。也许只是偶然误差，或者病人自身特殊情况。先把报告发出去，如果肿瘤科那边有疑问，他们会联系我们复核的。”
话说到这个份上，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为医院着想”的大局观。周围几个同事似乎也注意到了这边的低气压，但都默契地低下头，假装忙碌。
张晏的手指在鼠标上收紧了一下。数据不会说谎，但人会。刘主任的态度，透着一种刻意的不在意。
“……好吧。”他最终点了点头，看着刘明德满意地转身离开。
但他没有立刻点击“审核通过”。
等到午休时间，科室里人少了，张晏再次取出了 M10001号样本的残留血清。
他避开那台联网的、所有操作都会被记录的主分析仪，走到角落里那台老旧的、快要淘汰的备用生化分析仪旁——这是他习惯用来做快速验证的“老伙计”。
他小心翼翼地吸样，上机，选择了电解质检测项目。
如果样本被稀释过，钠、钾、氯等离子的浓度也会异常降低。
结果很快出来了。
钾离子：2.8 mmol/L（参考范围3.5-5.5） 钠离子：130 mmol/L（参考范围135-145）
果然！
全面的低值！
这血清绝对被稀释过至少百分之二十！
冰冷的寒意顺着张晏的脊椎爬升。
不是操作失误，不是生理变异，是人为的稀释！
谁干的？
为什么？
是为了掩盖飙升的肿瘤指标？
这对患者意味着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拿着打印出来的电解质结果，直奔主任办公室。
他甚至没敲门就推了进去。
刘明德正在打电话，看到他突然闯入，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对着话筒快速说了句“再联系”就挂了电话。
“张晏！你越来越没规矩了！” 刘主任的声音失去了所有温和。
“主任！您看这个！”张晏把电解质报告拍在桌上，“那个VIP样本确实被稀释了！这不是偶然误差，是人为的！我们必须立刻上报，暂停报告，联系临床……”
刘明德没有看那张纸，只是盯着张晏，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办公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几秒钟后，他缓缓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巨大的压力：“张晏，我上午跟你说的话，你都当耳旁风了是吗？”
“可是主任，这关系到诊断！可能耽误病情！”
“病情？”刘明德冷笑一声，“赵夫人需要什么‘病情’，院里自然有安排。你知不知道你所谓的‘真相’，会惹出多大的麻烦？”
他站起来，走到张晏面前，逼视着他：“有些事，不是你一个小小的检验师该探究的。做好你分内的事，拿你该拿的工资和奖金，安稳过日子，不好吗？”
“这件事，到此为止。”他一字一顿地说，“那份电解质报告，立刻销毁。关于M10001号样本的所有异常，忘掉。明天起，你去体液岗，核心生化岗暂时由小王接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