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液岗,整天与粪便、尿液、痰液打交道,是检验科最边缘、最“安全”的岗位。
张晏愣住了。他没想到警告来得如此直接,如此赤裸裸,甚至不惜以调岗作为惩罚。一股混杂着愤怒、失望和难以置信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主任,这不符合……”
“出去!”刘明德打断他,指向门口,语气不容置疑,“记住,在检验科,有时候,‘看不见’比‘看得见’更重要。这是为你好。”
张晏被那目光中的冰冷和威胁钉在原地片刻,最终,他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出去,背后的门被重重关上。
走廊的白炽灯光惨白得刺眼。他回头看了一眼主任办公室紧闭的门,又望向窗外医院主楼那宏伟的轮廓。
平静的检验科,原来早已暗流汹涌。而他无意中触碰到的,仅仅是冰山狰狞的一角。
他握紧了口袋里那张记录着异常电解质数据的皱巴巴的纸片,感觉它像一块烧红的炭。
数据不会说谎。 但如果掌握数据的人,选择闭上眼睛呢?
数据背后的黑幕
体液岗的“冷宫”与无声的警告
调岗到体液岗,对张晏而言,无异于被流放。
这里远离核心检测区的现代化设备,空气中常年飘散着防腐剂和排泄物混合的刺鼻气味。
工作内容繁琐肮脏:在显微镜下寻找粪便中的虫卵,辨别尿液沉渣里的细胞和管型,处理脓痰标本……昔日并肩操作精密仪器的同事们,如今看他眼神复杂,掺杂着一丝怜悯,更多的是疏远和回避。
“小张啊,这里活儿是糙点,但没那么多烦心事,安心干吧。”说话的是陈姐,检验科的老员工,还有两年退休,似乎打算就在这里平稳着陆。
她头发花白,动作不紧不慢,脸上总带着一种看透一切的淡漠。
张晏嗯了一声,埋头处理着一份浑浊的尿液样本。
他知道,这是刘明德的警告在持续发酵。
他被孤立了,任何试图打探核心区事务的行为都会被视为不识时务。
他甚至发现,自己在LIS系统(实验室信息系统)里的访问权限被限制了,无法再随意调阅之前的检测记录,尤其是VIP相关的。
午休时,他试图靠近那台存放异常血清样本的老式分析仪,却发现它已经被贴上了“故障待修”的标签,电源线都被拔掉了。
后勤的人说是刘主任吩咐的,旧设备有安全隐患。
动作真快。张晏心里冷笑。这不仅仅是警告,是彻底切断他任何复查的可能。
几天后的一个下午,科室里只剩张晏和陈姐在整理报告。
气氛沉闷,只有纸张翻动的沙沙声。
陈姐忽然叹了口气,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咱们这行,数据是死的,人是活的。有时候,太较真,伤的是自己。”
张晏动作一顿,抬起头。
陈姐没看他,继续慢条斯理地整理着单据,仿佛在自言自语:“记得几年前,也有个小伙子,跟你一样,眼睛里头揉不得沙子,发现了一批招标进来的试剂结果老是偏低,上报了……后来嘛,说是操作污染,被派去下面的卫生院支援了,现在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她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尤其是涉及到那些‘特殊’的药和‘特殊’的人。刘主任上面……也是有压力的。医药代表天天来,跟回家似的。那个叫‘康定莱’的进口抗癌药,听说过没?天价,全自费。用了这药的VIP,好些个检测报告……都‘特别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