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人让她想起梦里的场景,心跳得有些乱。
「我姓秦,叫秦文舟。」男人说,指尖轻轻敲着船板,「看姑娘撒网的手法,比不少汉子还利落。」
渔丫没搭话,撑起船往岸边划。
划出去老远,回头看时,那男人还在望着她,目光像针扎在她背上。
从那以后,秦文舟几乎天天来。
他总在涡边钓鱼,却从不起竿,就坐在船头看渔丫撒网、收网。
有时渔丫划到他附近,他会递过来些城里的点心,油纸包着,印着精致的花纹。
渔丫从不接,只说:「家里有吃的。」
「你爹呢?」有次秦文舟突然问。
渔丫的船晃了一下,「他身子不好。」
「可惜了。」秦文舟望着水面,声音轻得像叹息。
渔丫心里一动,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真正出事,是在七月。
汛期来得比往年早,河水流得又急又猛,渔网刚撒下去就被冲得变了形。
村里各家的米缸早就见了底,赵三叔的婆娘饿得直哭,李婶的小孙子发着烧,连口稀粥都喝不上。
「不能再等了!」赵三叔红着眼,把全村人叫到岸边,「都跟我去涡边捕鱼!」
「可老辈人说,七月的涡边会遇见河灯……」有人怯怯地说。
「都快饿死了,还管什么河灯!」赵三叔一脚踹在石头上,「我看那就是唬人的!」
他盯着渔丫:「丫头,你最懂涡边的水,带我们去!」
渔丫心里咯噔一下。
她从小就听老默说,七月的黄河是「活」的,河灯是水里的东西在引路,见了就得立刻掉头,不然会被勾走。
「三叔,再挨过这个月吧,万一出事……」
「大白天的能出什么事?」赵三叔瞪着她:
「你是不是怕我们分你的渔获?别忘了,你爹当年是怎么被村里收留的!现在让你帮个忙,就推三阻四?」
周围的人也跟着起哄,七嘴八舌地劝。
渔丫看着他们蜡黄的脸,干裂的嘴唇,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
「我带你们去。」渔丫咬了咬牙,「但说好,见了河灯,必须立刻返航。」
日头爬到头顶,水面泛着晃眼的光。
渔丫带着六艘小船往涡边划,远远望见秦文舟的乌木船。
他还坐在船头钓鱼,月白长衫格外扎眼。
刚到涡边,天忽然暗了下来,河风卷着腥气往人脸上扑。
「咋回事?」有人慌了,手忙脚乱地抓船帮。
赵三叔往手心吐了口唾沫搓了搓:「怕个球!六月的天,娃娃的脸,说变就变!正好趁凉快多捞点!」
渔丫却心里一紧,转头往秦文舟那边看,乌木船已没了影。
没等她细想,涡心突然漂出个东西。
一盏莲花灯。
纸糊的花瓣被风吹得簌簌抖,烛火明明灭灭,像只眨动的眼睛。
「河灯!」有人低呼,声音发颤。
渔丫头皮一麻,手里的篙猛地撑进水里:「返航!快掉头!」
「别听她的!」赵三叔大喊:「就是个破灯,能有什么事?鱼都在涡里,赶紧捞!」
他带头把船往涡心划,另外几艘船犹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
渔丫心里急得冒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一点办法没有。
就在这时,那盏莲花灯像被什么东西拽着,突然加快速度往涡中心漂,烛火「噗」地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