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清漪抬眼,露出一丝浅笑:“不碍事,我再看一会儿。”
小桃叹了口气,将汤碗放在石桌上,低声说:“方才我听厨房的李嬷嬷说,老太君今日又提起您,说您整日看书,不务正业,该找个庄子发配出去,省得留在府里碍眼。”
柳清漪的手微微一颤,随即平静地合上书页,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摩挲:“由她去吧。我早已不在乎了。”
可真的不在乎吗?
她望着院中那株枯死的海棠,心中泛起一阵酸楚。那树曾开过花,粉白的花瓣在春风中轻轻摇曳,像极了母亲生前最爱戴的绢花。那时她还小,常坐在树下听母亲讲故事,讲药草的性味,讲人间的疾苦。可如今,树已枯死,根茎腐朽,连一片叶子都不曾留下。
她也曾是天真烂漫的少女,也曾幻想过父慈女孝、姐妹和睦的温情。她幻想过父亲会牵着她的手说“清漪,父亲为你骄傲”,幻想过嫡姐会笑着拉她去赏花、放灯、写诗。可现实如这深秋的风,冷得刺骨,吹散了所有幻想,只留下满地枯叶,和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她闭上眼,耳边仿佛响起母亲临终前的声音:“清漪……活下去……学医……救人……”那声音微弱如游丝,却如烙印般刻在她灵魂深处,日日夜夜,不曾褪色。
***
几日后,柳清漪悄悄溜出府门,前往城东集市采买药材。她身上只带了几个铜板,是她省下的一月点心钱。柳府每月发给庶女的例银本就微薄,再加上王氏克扣,到她手里的不过几枚铜钱。她省吃俭用,连点心都舍不得买,只为攒下这笔钱,去换一味“白薇”。
白薇,性寒,味苦咸,归胃、肝经,可清虚热、疗骨蒸。医书上说,此药对体寒、潮热、夜汗有奇效。她常年体寒,每到冬日便手脚冰凉,夜不能寐,咳嗽不止。她想试试,能否用这味药,缓解自己的病痛。
集市喧嚣,人声鼎沸。小贩的吆喝、孩童的嬉闹、骡马的嘶鸣交织成一片。她低着头,穿过人群,衣袖微掩面容,生怕被人认出是柳府小姐。她不敢张扬,也不敢停留太久,生怕惹来是非。
忽然,前方传来一阵骚动。
“快看!那老头快不行了!”
她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老者倒在路边,面色青紫,口角溢出白沫,双手痉挛抽搐,双眼翻白,气息微弱。周围人纷纷避让,有人掩鼻而过,有人指指点点,却无人敢上前。
柳清漪心头一紧,几乎是本能地冲了过去。她蹲下身,迅速检查老者的脉搏与呼吸,又翻开他的眼皮。瞳孔散大,呼吸微弱——这是中毒之象,极可能是误食了毒蘑菇或被投毒。
她从袖中取出随身携带的小药囊,翻出几味解毒草药:金银花、甘草、绿豆粉。她迅速嚼碎,喂入老者口中。又用银簪刺其人中,片刻后,老者喉头一动,竟缓缓睁开了眼。
“姑娘……”他声音沙哑,“你救了我?”
柳清漪松了口气,轻声道:“您先别说话,我送您去医馆。”
老者却摇头,艰难地从怀中掏出一块刻着“济仁堂”字样的木牌:“姑娘……心善……若需药材,可去城东药铺……我与掌柜相熟……报我名号……可赊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