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开门，他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文件，鼻梁上架着一副细框眼镜，目光落在纸张上，认真的样子格外好看。听到动静，他抬头示意我坐，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喝温水还是咖啡？”
“不用了，谢谢。”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屁股只沾了一半椅面，把体检报告放在桌角，指尖还在微微发抖，连放在腿上的手都忍不住蜷缩起来。他放下文件，目光自然地落在报告上，伸手拿了过去，指尖碰到纸张时，我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还有他翻页的轻微声响。我盯着自己的鞋尖，白色的帆布鞋上沾了点灰尘，可我连抬手擦一下的勇气都没有，感觉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翻报告的动作很轻，手指划过纸张的声音，在安静的房间里却像敲在心上，一下一下，沉重得让我喘不过气。
直到他抬起头，把眼镜摘下来放在桌上，指节轻轻揉了揉眉心，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姜晓，你有什么想法？”
我怔怔地看着他，眼眶不知不觉就红了，眼前的人影变得雾蒙蒙的，像蒙了一层水汽。我想说我害怕，想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 我刚毕业，还没来得及找工作，还没体验过职场生活，甚至还没好好规划过自己的人生，就突然要面对 “妈妈” 这个陌生又沉重的身份。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质疑，像一根突然竖起的刺：“可是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考虑这个孩子？”
话刚说完，我就后悔了。明明是我先动心，明明是我去年校庆晚会后，借着酒劲在他宿舍楼下跟他表了白，却被他以 “现在专注工作，不想耽误你” 为由婉拒。现在却像个刺猬一样，用尖锐的话保护自己，生怕先露出脆弱的一面。
周修林没立刻回答，只是望着我，目光深邃得像夜晚的大海，让我看不懂里面藏着的情绪。他的指尖在桌沿轻轻敲击着，节奏缓慢，却敲得我心乱如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你不想要孩子？”
我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指甲 —— 上周刚涂的淡粉色指甲油，现在已经掉了一块，露出原本的甲床。怎么会不想要呢？这是我和他的孩子，是我曾经连做梦都不敢奢望的礼物，是我们之间最亲密的连接。可我更怕，这份礼物是建立在责任上，而不是爱。我宁愿没有这个孩子，也不想用孩子捆绑他的人生，更不想让自己活在 “他是为了孩子才和我在一起” 的自我怀疑里。
“我……” 我张了张嘴，喉咙像被堵住了似的，怎么也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模糊的音节。
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走到我身边，弯腰看着我。他的身高比我高出一个头还多，我坐在椅子上，只能仰着头看他。他的气息落在我头顶，带着淡淡的雪松味 —— 那是他常用的洗衣液味道，我曾在图书馆闻到过一次，后来自己也偷偷买了同款，每次洗衣服都像能离他近一点。“先别急着做决定，” 他的声音放得更柔了，“给彼此一点时间，好好想想，好吗？”
我点点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裤子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他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抽了一张递给我，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重新拿起文件，却没再翻看，只是盯着纸张，不知道在想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