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沈清言手里的酒杯没拿稳,殷红的酒液泼洒出来,溅在裙摆上,像一滩凝固的血。
整个世界的声音潮水般褪去,只剩下他刚才那句话,在耳边无限循环,尖锐地嘲笑她多年前那个愚蠢又怯懦的决定。
窒息感排山倒海地涌上来。
她猛地推开高脚凳,甚至没勇气再往那个方向看一眼,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穿过神色各异的人群,朝着洗手间的方向逃去。
冰冷的水哗哗冲在手上,沈清言撑着大理石台面,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失措的脸,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就因为高中时听信那个荒谬的传言——说江屿讨厌所有女生,谁靠近他谁就会倒霉一周——她为了那点可笑的自保,做了些什么?
偷偷放掉他自行车的气,一放就是三年,以为这样就能“报复”他那份莫须有的“讨厌”;在他看过来时立刻移开视线,在他靠近时像躲瘟疫一样弹开;甚至在被起哄时,当众硬邦邦地说出“江屿?很烦,离我远点”。
那时他是什么表情?她不敢细看,只记得他周遭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
后来他出国,杳无音信。她以为这场漫长而痛苦的独角戏终于落幕。可那张写着“原来你这么讨厌我”的纸条,却成了七年里夜复一夜的凌迟。
现在他回来了,戴着婚戒,用当年她刺向他的利刃,精准地、报复性地,捅了回来。
原来他一直记得,原来他恨她。
胃里翻江倒海地难受。她拧上水龙头,深吸一口气,拉开门打算去隔间里缓一缓。
刚踏出一步,手腕骤然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钳住!
天旋地转。
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狠狠拽进了最近的一个隔间。
“咔哒”一声轻响,门被落锁。
逼仄的空间里,熟悉的、带着冷冽雪松气息的男性体温铺天盖地笼罩下来,混合着淡淡的酒气。
沈清言惊恐地抬头,猛地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江屿。
他一只手臂撑在她耳侧的隔板上,将她彻底困在他的阴影里,另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低着头,额前碎发落下细碎阴影,遮住了部分眼神,但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周身散发出的危险气息,让她浑身血液都冻住了。
“骗我。”
他开口,声音低哑得可怕,裹挟着浓重的、压抑了太久的风暴,滚烫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头。
“沈清言,你骗了我整整三年,又躲了七年。”
他的指尖滚烫,用力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直视他眼底翻涌的、几乎要将她吞噬的黑色浪潮。
“现在,要不要试试看,”他几乎是咬着牙,每一个字都碾磨着她的神经,“靠近我,到底会倒霉几天?”
——
高中时的每一个清晨,都像一场秘密的行军。
沈清言总在校门斜对面的煎饼摊后头磨蹭,眼睛却不受控地瞟向车棚入口。心跳在她胸腔里咚咚擂鼓,不是小鹿乱撞,是即将执行危险任务的特种兵在检查装备。
看见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推着自行车出现,利落地停好,转身汇入上学的人流,她才深吸一口气,压低头,像一枚被无形弓弦射出的子弹,精准地窜进车棚,蹲在他的车后轮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