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指尖触到那冰冷的金属气门芯,快速拧开。嘶——细微得几乎听不见的泄气声,是她一天里最早安心的信号。

同桌林薇曾神秘兮兮地凑过来:“哎,你知道三班的江屿吗?就那个长得特帅、成绩巨好但从来不理人的?”

沈清言笔尖一顿,作业本上落下一个突兀的墨点。“……怎么了?”

“听说他超级讨厌女生!谁不小心靠近他一点,或者跟他说句话,接下来一周绝对倒大霉!真的!二班那个谁,就是上次篮球赛给他送了瓶水,第二天就摔断了胳膊!邪门得很!”

林薇的话像一道冰冷的符咒,啪地贴在了沈清言背上。她想起自己每次收发作业,经过他座位时那几乎屏住的呼吸;想起操场上,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个奔跑的身影;甚至想起上周,她的笔滚落到他脚边,他弯腰捡起,递还给她时,那短暂到可以忽略不计的指尖触碰。当时她心跳漏了一拍,现在却惊出一身冷汗。

原来……他讨厌女生。靠近会倒霉。

一种混合着失落、羞耻和巨大恐慌的情绪攫住了她。她必须做点什么,划清界限,证明自己绝无非分之想,以求自保。

放气,这个幼稚又阴暗的举动,成了她唯一的护身符。看,我讨厌他,我在给他制造麻烦,我安全了。

执行完“任务”,她总能恰好“偶遇”抱着篮球准备去早训的周牧。“早啊,沈清言!又这么巧?”阳光爽朗的体育委员总是大声打招呼。

她胡乱点头,眼神却不受控制地飘向车棚方向。江屿通常正推着彻底瘪掉的车后轮走出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唇线抿得有些紧。偶尔,他的目光会无意间扫过她这边。

每一次,沈清言都像被烙铁烫到,猛地扭开头,扯着周牧的胳膊就往教学楼疾走,语气又急又冲:“快迟到了,赶紧走吧!”心脏在肋骨下疯狂跳动,不知是怕那“一周的霉运”,还是怕他眼底那片深不见底的沉默。

这种近乎刻意的躲避,在旁人看来,成了另一种明确的信号。

“哟,沈清言,你是不是特烦江屿啊?”课间,有男生嬉笑着问,“每回看见他,你脸拉得比马脸都长。”

她正低头算题,闻言脊背一僵。感觉到后方那道座位投来的视线,或许没有,但她如芒在背。血液轰一下涌上头顶,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又尖又硬,像淬了毒的钉子,猛地射出去:“对啊,烦死了!整天冷着张脸给谁看?希望他离我远点!”

教室里瞬间安静了一秒。

她没敢回头,手指死死掐着掌心。那之后整整一天,她都觉得后脑勺烧灼着两道冰冷的视线。

高三下学期,关于江屿要出国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那天模拟考成绩发下来,她考砸了,心情灰败。抱着一摞作业本从办公室回来,在楼梯转角,毫无预兆地撞上他。

他好像特意等在那里。

周围喧闹的人声瞬间被抽空。他比她高很多,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洗衣粉味道,清冽干净。她吓得几乎魂飞魄散,抱紧作业本连退两步,后腰狠狠撞在冰冷的栏杆上。

他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眼神很深,像藏着许多她读不懂、也不敢去读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