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场目光瞬间聚焦过来。
沈未晞起身，行礼：“妾身在。”
“本王听闻你近日饱读诗书，尤爱史志。”楚晏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依你之见，这漕运阻塞，根源何在？”
问题抛得极其刁钻且危险。一个后宅“侍妾”，议论朝政是大忌。答得好，是僭越；答不好，是愚蠢；无论哪种，都可能获罪。
系统都快死机了：【他来了他来了！他出招了！宿主怎么办？！说不知道？还是……】
所有官员都露出诧异和看好戏的神情，那几个王府女眷更是掩饰不住的讥讽。
沈未晞沉默一瞬，并未惊慌，反而真的像是在认真思考。然后，她抬眸，目光清亮，声音清晰：“妾身愚见，不敢妄议朝政。只是读地方志时曾见，类似漕运阻滞，古已有之。除却天时水利，人为因素居多。或为争利，或为推责，或为……”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些许，却更显清晰，“养寇自重。”
最后四个字落下，宴厅里瞬间安静了不少。几个官员的脸色微微变了。
“哦？”楚晏挑眉，似乎来了兴致，“细细说来。”
“妾身浅见。漕运利益巨大，沿途关卡、漕帮、乃至监管官员，皆可分一杯羹。阻滞或许非不能疏通，而是有人不愿其畅通。拖延一日，便可多一日从中渔利、上下其手的机会。甚至……”沈未晞不卑不亢，继续道，“故意制造问题，再出面解决，以显其能，稳固权位。此便为‘养寇自重’。”
她引用的都是史书和地方志上的案例，并未直接指责任何人，却精准地撕开了漕运弊端的口子，其眼光之毒辣、分析之透彻，根本不像一个深闺女子所能有。
楚晏看着她，眼底深处的兴味几乎要满溢出来。他抚掌，轻轻笑了两声：“好一个‘养寇自重’。引经据典，见解独到。看来沈良娣读的书，倒是比许多朝臣都有用。”
他这话听似夸奖，实则把她架在火上烤。果然，几位相关衙门官员的脸色已经十分难看，看着沈未晞的目光带上了不善。
沈未晞再次垂首：“妾身胡言乱语，王爷谬赞。只是纸上谈兵，当不得真。具体政务，自然还需王爷与诸位大人明察秋毫，秉公处置。”她轻巧地把球踢了回去，同时暗示自己只是空谈，无意插手。
楚晏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再逼问，转而与大臣讨论起具体事务，仿佛刚才真的只是一时兴起的考较。
但经此一事，所有人都知道，王爷新来的这个侍妾，恐怕不简单。
宴会结束后，沈未晞被单独留了下来。
书房内只剩他们二人。楚晏屏退了左右，坐在宽大的书案后，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桌面。
“你今日的表现，很让本王意外。”他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
“妾身只是侥幸读过几本杂书。”沈未晞站在下方，依旧垂着眼。
“是吗？”楚晏起身，缓步走到她面前，强大的压迫感随之而来，“那你可知，你今日一番话，得罪了半个户部和工部？”
“妾身无知，请王爷恕罪。”
“无知？”楚晏低笑，手指忽然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他的指尖微凉，带着薄茧，触感清晰而危险。“本王看你，聪明得很。甚至聪明得……有些过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