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哪跑?”左无涯的声音突然从树后传来,带着猫捉老鼠的戏谑,“赵总镖头,把匣子交出来,我给你个痛快。”
我转身挥剑,却被他轻易躲过。他的铁爪带着风声抓过来,我勉强侧身,爪尖还是扫过我的右臂,带起一串血珠。雪地里,蝴蝶帮的人围了上来,手里的刀在雪光里闪得人睁不开眼。
“弟兄们,黄泉路上,我来陪你们了。”我把青铜匣塞进怀里,用布条死死缠在腰上,然后举起长剑,剑尖指向左无涯,“有种的,来拿!”
就在这时,护心镜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像一轮小太阳。雪地里的脚印开始扭曲,周围的树影旋转起来,左无涯他们的脸变得模糊,像隔着一层水波。我感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拽着我往上飞,耳边是呼啸的风声,还有弟兄们的呼喊,平儿的笑声,婆娘的叮咛……
等我落地时,发现自己站在一座山顶上。雪停了,月亮挂在天上,亮得能看清山下的路。而在山脚下,山神庙像一条黑色的巨蟒,盘踞在大地上,我甚至能看到平安镖局的灯笼,在夜色里明明灭灭。
原来我离得这么近。近到能看见家,却再也回不去了。
心口突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不是疼,是凉,从骨头缝里往外冒的凉。我想起婆娘站在镖局门口等我回家的样子,想起平儿在院子里练剑的身影,想起老掌柜算错账时懊恼的表情……这些念想像冰锥,密密麻麻扎进心里,疼得我连呼吸都忘了。
“爹……”我好像听到平儿在喊我,声音软软的,带着哭腔。
我想回应,却只能咳出一口血。视线开始发黑,手里的长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最后一眼,我看到护心镜的光映在雪地上,像一条通往家的路,而我,却再也迈不开脚了。
不知过了多久,我发现自己飘在半空中。
身体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左肩的伤不疼了,也不饿了。山下的山神庙在月光下泛着银辉,平安镖局的灯笼还亮着,只是换了盏新的,比以前更亮些。
“那不是赵镖头吗?怎么躺在那儿?”有个年轻的樵夫指着山顶,声音里带着惊讶。
我低头,看到自己趴在雪地里,手里还攥着那半块冻硬的麦饼,腰上的青铜匣被血浸透了,红得刺眼。左无涯他们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护心镜的异象吓跑了。
“快去找人!”另一个声音喊着,“赵镖头是英雄,不能让他曝尸荒野!”
很快,山下传来了脚步声。我看到镖局的伙计们跑上山,为首的是老掌柜,他的背更驼了,头发全白了,手里拄着我以前用的那根铁拐杖。
“阿阳……我的儿啊……”老掌柜摸到我的身体时,突然就哭了,像个孩子似的,“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伙计们把我抬下山,我飘在他们头顶,看着他们把我放进棺材,看着婆娘用布轻轻擦去我脸上的血污,她的手一直在抖,眼泪掉在我脸上,烫得像火。平儿站在棺材旁,咬着嘴唇,强忍着不哭,小拳头攥得紧紧的,指甲都嵌进肉里了。
“爹是英雄。”他突然说,声音不大,却很坚定,“我以后也要像爹一样,保护大家。”
我的眼泪突然就下来了,可没人能看见。我想摸摸他的头,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