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殡那天，北疆的百姓来了很多，排了长长的队，从镖局一直延伸到山脚下。他们手里拿着白花，脸上带着悲伤，有人说：“多亏了赵镖头，我们才有活路。”有人说：“那水利图找到了，官府已经开始修渠了。”
原来青铜匣被找到了。原来我的死，是值得的。
我跟着送葬的队伍上山，看着他们把我埋在那座山顶上，就是我倒下的地方。平儿把我的剑插在坟前，剑穗上的红绸子，换了条新的，红得像火。
“爹，我会看好镖局，会照顾好娘。”他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头，“等我长大了，就把蝴蝶帮的人都抓起来，为你报仇。”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像个旁观者，看着山下的变化。平儿长大了，成了新的总镖头，他的剑练得比我好，镖局在他手里，比以前更兴旺。婆娘守着镖局，教平儿的孩子认字，脸上的皱纹多了，却总是笑着的。老掌柜活到了九十岁，无疾而终，下葬那天，平儿说：“爷爷，你可以去见我爹了，告诉他，我们都很好。”
蝴蝶帮后来被朝廷剿灭了，左无涯死在平儿剑下，死的时候，手里还攥着半张假的水利图。
每年清明，都有人上山来看我。平儿带着他的孩子，婆娘拄着拐杖，镖局的伙计们抬着好酒好肉，在坟前摆开，像一家人吃饭似的。他们会跟我说这一年发生的事，说北疆的水渠修好了，庄稼长得多好，说镖局又接了大生意，说孩子又长高了多少。
“爹，你看，这是今年的新米，你最爱吃的。”平儿会给我倒上酒，自己也喝一杯，“要是你还在，肯定会说，这酒不如老掌柜酿的好。”
我就在他们身边，听着，笑着，想抱抱他们，却只能让风拂过他们的脸颊。
有一年，山神庙起了大火，烧得很旺，眼看就要蔓延到山下的村子。村民们都慌了，拿着水桶往山上跑，却根本挡不住火势。平儿已经老了，头发也白了，他拄着我的铁拐杖，站在山下，看着熊熊大火，叹了口气：“要是爹在，肯定有办法。”
我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突然觉得自己能调动风。我试着往火势相反的方向推，风真的变向了，把火苗往山顶的方向引。村民们愣了一下，然后欢呼起来，跟着风向扑火，终于把火灭了。
“是赵镖头显灵了！”有人喊着，对着山顶磕头，“是山神保佑我们！”
从那以后，人们就叫我“心寒山山神”。他们在山顶盖了座小庙，庙里供着我的牌位，还有那把插在坟前的剑。每逢初一十五，都有人来烧香祭拜，求我保佑他们平安。
有迷路的樵夫，会在夜里看到山顶有火光，跟着光走，就能找到回家的路；有被野兽追赶的猎户，会突然刮起一阵风，把野兽吓跑；有在山里遇到暴雪的旅人，会发现雪地里有一串脚印，跟着脚印走，就能找到避寒的山洞。
他们说，心寒山的山神是个好神，总在暗中护着大家。他们不知道，我只是想守着这片土地，守着那些我爱的人，守着我没能回去的家。
又是很多年过去，平安镖局变成了镇上的学堂，平儿的孙子成了教书先生，教孩子们读书写字，也教他们练剑。他总在课堂上说：“我们这里有座心寒山，山上住着位山神，他以前是个镖师，叫赵阳，是个大英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