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没得选，原宿舍的恐惧比这里更具体。那个总在午夜站在我床边的黑影，那双在门缝里窥视的眼睛，还有枕头下越来越多的指甲。
辅导员说“302至少有规矩”时，我甚至觉得那是种解脱。
我总不能为了活命，辛苦考上的这所医科大学不读了吧？
啪嗒。
窗台上的什么东西掉了。我被吓了一跳，猛地回头。月光恰好移过窗台，照亮一只黑色玩偶。
它有巴掌大，用粗麻布缝的，眼睛是两颗嵌进去的玻璃珠，在光线下闪着冷光，嘴角被人用红线缝成咧开的形状，针脚歪歪扭扭，像道被撕裂的伤口。
我明明记得刚进门时，窗台上只有层厚厚的灰。这只玩偶熊是哪来的？
“新来的？”，斜对床的男生突然探出头，又吓了我一跳。
他戴着蓝色口罩，口罩边缘沾着点白色的皮屑，鼻梁上架着黑框眼镜，镜片反着光，看不清眼睛。他的被子是深灰色的，上面沾着几块洗不掉的暗斑，看上去很脏。
"嗯。"我把背包往空床上放，床板发出"吱呀"的呻吟。
“刘伟。”，他朝我抬了抬下巴，这应该是他对我的自我介绍。
刘伟目光扫过我手里的调宿单，突然笑了一声，口罩随着呼吸起伏，“看来107也待不下去了？”
我一愣。他怎么知道我从107来？
左边床铺的人这时翻了个身，露出半张脸。他戴黑色口罩，头发乱糟糟地竖着，眼神很凶，像只被惹恼的猫。
"陈默。"他只说两个字，就转回去对着墙，手指在墙纸上无意识地抠着，那里刚好有个指甲盖大小的破洞。壁纸上的洞，都是他抠的？
靠门的床铺始终背对着我。那人坐在床边，背挺得很直，正对着墙画画，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校服外套的后颈处有块深色的渍，像被什么液体浸透又晾干。
“别理他。”刘伟压低声音，用口型说，"他不说话。"
我注意到那人的画纸很大，几乎铺满了整面墙，只是角度问题，我看不清画的是什么。铅笔声很规律，“沙沙，沙沙”，在寂静的宿舍里像某种倒计时。
我走到门边上，这时我才真正看清门后的守则，纸张被岁月泡得发脆，有些字迹已经模糊，只能辨认出大部分内容：
守则一：关于室友。
1.宿舍共有四人，若你看到第五张床铺出现，立刻闭眼数到七，期间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能睁眼。若数错次数，会有东西趴在你背上。后果自负。
2.你的室友们永远戴着口罩，若有人摘下口罩与你说话，务必拒绝回应，尤其是当对方嘴角咧到耳根时。记住，口罩下的不是脸
3.午夜十二点后，若听到上铺传来翻身声，千万不要抬头。那不是你的室友，它在找掉落的头发。
“真是奇怪又瘆人的规矩。”，我回到床板，除了被刻了字之外，这木板还是湿的，带着股腥甜的味道。
我好奇的想要伸手去摸。
"别碰那里。"陈默突然开口，声音闷闷的，"上一个睡这铺的，血渗进去了。"
我猛地缩回手。
刘伟轻笑一声，眼镜片后的目光不知在看什么“他开玩笑的。”
他吊在床下的左脚，鞋子的鞋带松了，一晃一晃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