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
窗纸上,那猴形的阴影咧开嘴,露出尖利的牙。
“久违了。”
“六耳……来讨如来的债了。”
……
2 夜雨诡影
雨更狂了,风呜咽着卷过寺塔的铜铃,发出不成调的哀鸣。整个大慈恩寺,不,是整个长安,仿佛都在这一刻沉入一场无法醒转的噩梦底部。
玄奘僵在原地,掌心的血咒灼热滚烫,像一块烙进骨头里的诅咒。窗外那存在带来的威压,冰冷、粘稠、充满了一种非佛非妖的诡异窒息感,将他牢牢钉在蒲团上,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分毫。
滴答。
那棒下的血,还在不紧不慢地滴落。
时间似乎被拉长,又被压缩。每一息都漫长得像一个劫数,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得如同擂鼓。
就在玄奘几乎要被这极致的死寂和恐惧吞噬时——
“呵。”
窗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嗤笑。带着一种戏谑的、玩味的冰冷。
旋即,那道投射在窗纸上的恐怖剪影,如同被水浸没的墨画,开始一点点变淡、消散。先是那滴血的棒子,然后是那毛茸茸的身形,最后是那咧开的、森然的嘴。
它没有强行破入,甚至没有推窗看一眼室内的猎物。
它就那样从容地、带着一种压倒性的掌控感,如来时一般诡异地消失了。
仿佛它今夜前来,不是为了杀戮,只是为了投下这颗搅浑三百年平静假象的毒种,然后冷眼旁观它如何生根发芽,如何撕裂灵魂。
窗纸上,只留下斑驳的水痕,蜿蜒扭曲,像是无声的嘲弄。
压迫感骤减。
玄奘猛地吸进一口冷气,胸腔火辣辣地疼。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从蒲团上爬起,踉跄着扑到窗边,颤抖的手指抓住窗棂,指甲因用力而泛白。
他猛地推开支摘窗!
冰冷的暴雨瞬间扑了他满脸,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胡乱抹去脸上的雨水,竭力向外望去。
庭院空荡,只有被狂风暴雨蹂躏的花木在疯狂摇曳。石板地上,积水成洼,被雨点砸出无数混乱的涟漪。
没有身影。
没有棒子。
更没有……血迹。
方才那清晰无比的滴答声,那映在窗上的狰狞轮廓,那冰冷彻骨的话语,都像是从未存在过。只有他掌心中依旧残留的剧痛和那灼烧的血咒文字,无比真实地啃噬着他的理智。
是幻象?是心魔?
可那血咒……
他猛地缩回手,将掌心凑到眼前。借着再次亮起的闪电,那金黑色的字迹依旧狰狞地盘踞在那里,如同活物,微微搏动。
真的……是真的!
那么窗外……
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起,瞬间冻结了他的四肢百骸。他扶着窗框,才勉强站稳。
不对!
他猛地转头,视线扫过禅房。青灯依旧,经卷凌乱,断线的佛珠散落四处……一切都保持着之前的混乱。
但他的目光,最终凝固在刚刚推开的支摘窗的内侧窗纸上——
那里,正对着他之前打坐的位置。
几点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暗红色溅痕,新鲜地、触目惊心地烙印在那里。
不是雨水的痕迹。那颜色……那凝固的状态……
是血!
窗外那个东西……它并非只是站在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