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
这个念头像电流一样击穿了麻木。
不能被抓到!不能“休息”!
我猛地转身,不再去看那令人心智崩溃的罐中头颅森林,跌跌撞撞地向着地下室更深处的黑暗冲去。脚下踢到了什么东西,发出金属滚动的脆响,在死寂中惊起一片空洞的回音。
惨白的顶灯只照亮了入口附近的一片区域,越往里,光线越弱,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吞噬着一切。空气中那股福尔马林和腐败甜味混合的气味更加浓烈,几乎凝成实质,粘在皮肤上,钻进毛孔里。
身后的脚步声停住了。
然后,我听到了另一种声音。
轻微的、湿滑的、拖拽的声音。
还有……一种极细微的、仿佛无数细沙摩擦的窸窣声。
我不敢回头,拼命向里跑。眼睛逐渐适应了昏暗,能模糊看到巨大的、支撑屋顶的承重柱,还有更多、更密集的金属架子幽灵般排列着,向黑暗深处蔓延。架子上那些玻璃罐反射着微弱的光,像无数只冷漠的眼睛。
啪嗒。
一滴粘稠冰凉的液体,滴落在我后颈上。
我猛地一个激灵,抬手抹去,指尖触感滑腻,借着微弱光线一看,是那种沥青般的黑色粘液!
我惊恐地抬头。
头顶上方,纵横交错的管道和通风口像怪物的血管网络,盘踞在阴影里。其中一根粗大的管道上,一片更大的、正在蠕动的黑色粘液正缓缓凝聚,即将滴落。
不!上面也有!
我捂住嘴,防止自己尖叫出来,侧身躲进两排架子之间的狭窄通道。
心跳在耳鼓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掩盖掉那越来越近的、湿滑的拖拽声和窸窣声。她不是在走!她是在……爬?像之前在餐厅里那样?
黑暗极大地剥夺了视觉,却让听觉和嗅觉变得异常敏锐。我能听到那声音在移动,时左时右,似乎在搜寻。能闻到那股甜腥气在空气中移动、变浓、变淡,像无形的触手在触摸我。
我蜷缩在一个角落,背靠着冰冷刺骨的玻璃罐,罐子里那张和我一样的脸似乎就贴在我的后脑勺上。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躲猫猫吗?薇薇。”妈妈的声音突然在很近的地方响起,带着笑意,扭曲变形,仿佛同时有几个人在说话,“还是说……你想提前看看你以后的‘家’?这里有很多你的姐姐们,她们都很……安静。”
声音忽远忽近,像是在绕着架子移动。
那窸窣声变得更清晰了。我屏住呼吸,仔细分辨……那好像是……很多很多细小的东西在摩擦、在啃噬、在蠕动……
我的脚踝突然碰到一个东西。
低头一看,是一个半开的、废弃的纸板箱,里面似乎塞满了某种蓬松的材料。黑暗中看不真切。
我下意识地伸手进去摸索,想找一个能防身的东西。
手指触到的,却不是预想中的泡沫或碎纸。
而是一把……冰冷、细腻、仿佛某种……干燥的粉末?或者……颗粒?
我抓了一把出来,凑到眼前。
借着从架子尽头透来的极其微弱的光线,我看清了。
是一把头发。
黑色的,长长的,发质和我的一模一样。
纸箱里,塞满了剪断的、属于“我”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