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声响了,她摸出安眠药,倒了一把在手心。水喉打开的瞬间,她看见镜子里的自己,眼睛肿得像核桃,头发乱糟糟的,穿着洗旧的白衬衫——多像十二岁那年,被锁在阁楼里的小女孩,绝望得想抓住一根稻草。
手机突然震动,是母亲打来的:“念安,你弟弟要结婚了,女方要二十万彩礼,你赶紧寄回来……”
她挂了电话,把安眠药冲进马桶。水涡旋转间,她看见自己的倒影碎成一片,突然笑了。原来有些苦,比死还难受,比如永远逃不掉的原生家庭,比如被踩在泥里的真心。
雨停了,月光从窗台漏进来。念安打开铁皮盒,取出那张泛黄的招聘广告,“月薪800”的字样早已模糊。她摸出铅笔,在墙上慢慢画下一只蝴蝶,这次,蝴蝶的翅膀上没有水痕,没有缺口,它振翅欲飞,仿佛下一秒就能冲破这压抑的出租屋。
第二天,她退了租,买了张去云南的硬座票。行李箱里装着那本餐巾纸速写本,还有林晚舟后来给的薄荷糖——那时她还不知道,在遥远的大理,有束新的光,正等着她。
第二章 薄荷糖与扎染蓝
大理的雨是粘在骨头上的。沈念安下了火车,行李箱轮子陷进青石板的缝隙,像她此刻卡在喉咙里的呼吸。空气里浮动着苔藓与烤乳扇的气味,远处苍山被云雾缠绕,像极了童年阁楼里永远散不去的霉斑。
“姑娘,要住宿吗?我们家有观景露台……”客栈老板娘的声音带着软糯的尾音,念安摇头,低头看手机里青旅的地址,屏幕上倒映着自己苍白的脸,像张被雨水泡皱的纸。
青旅在巷子深处,木门上挂着褪色的扎染门帘,蓝色蝴蝶图案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昏暗的大堂。前台小哥嚼着口香糖,指了指二楼:“302房,有个姐姐已经住进去了,你们刚好凑一对儿。”
推开房门,最先闻到的是薄荷味。穿oversize卫衣的女人正蹲在窗边抽烟,听见动静回头,眼尾上挑:“哟,新室友?幸会,我叫林晚舟,晚舟夕照的晚舟。”她弹了弹烟灰,目光扫过念安攥得发白的行李箱把手,“怎么,来大理殉情的?”
念安没说话,把行李塞进床底,余光瞥见林晚舟脚边散落的速写本,上面画着扎染工坊的纹样,笔触粗犷却带着生命力。她想起周明远的速写本,每一页都画着她,现在却躺在垃圾桶里,被雨水泡烂。
“喝水吗?”林晚舟扔来瓶矿泉水,念安伸手去接,却突然眼前一黑。低血糖又犯了,她踉跄着扶住桌子,听见林晚舟惊呼一声,接着有冰凉的薄荷糖塞进她嘴里,甜得发苦的味道漫开,混着对方身上的雪松香水味,让她想起医院走廊的消毒水。
“靠,你多久没吃饭了?”林晚舟把她按到床上,翻出包里的巧克力掰成两半,“先吃这个,我去给你买碗饵丝。”念安想拒绝,却看见对方手腕上晃着的苏绣腕带,针脚细密,像母亲年轻时绣的枕套——但母亲从来没问过她饿不饿。
饵丝端来的时候还冒着热气,酸笋味混着辣椒香,念安咬了口卤蛋,突然眼眶发酸。上一次有人这样逼她吃饭,还是周明远,那时他们在出租屋,他煮面时总多打个蛋,说“我家才女要补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