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不是我拍的,昨天根本没碰相机。
更令人窒息的是,放大照片后,玻璃倒影中除了陌生侧脸,还有一只搭在“她”肩上的手。手指修长,骨节分明,属于男性,拇指指腹缀着一颗小黑痣。“她”肩头的卷发垂落,缠绕在那只手的边缘。
谁?这个女人是谁?那个男人又是谁?胸腔发紧,冰凉的恐惧攥住心脏。
目光慌乱扫过书房,最终定格在书架上。《时间简史》,买了许久未读完的书,此刻被抽出一半,摊开着。一根长发夹在第137页,与枕头上的如出一辙。
第137页折了个角,一段文字被铅笔轻轻划线:“在平行宇宙中,每个选择都可能分裂出不同的世界线。它们或许相邻,偶尔会有细微的信息渗透……”
平行宇宙?信息渗透?
荒谬。定是熬夜产生了幻觉。
昨夜的梦突然浮现——总有人在哼歌,旋律老旧,似是周璇时代的《夜来香》,歌词却模糊不清,隔着一层毛玻璃。那调子缠绕整夜,清晨醒来时,发现自己竟也在无意识地哼唱,手指在桌面敲击节拍,熟练得如同肌肉记忆。
甩头驱散旋律,强迫自己聚焦屏幕文字,却一个字也读不进去。写了没几句,伸手摸水杯,指尖碰到冰冷的异物。
不是我的杯子。
细长玻璃杯,杯壁沾着樱桃色口红印,与今早镜中如出一辙。杯底残余少许琥珀色液体,散发着甜腻的酒气。
血液瞬间冰凉。这杯子怎么会在这里?就在我写稿的这十几分钟内?
正盯着酒杯发愣,电脑屏幕骤然熄灭。不是休眠,是彻底断电般的死寂,黑得像块墓碑。
而那片漆黑屏幕上,清晰映出我身后的景象——椅子、书架、沙发上的外套……以及一个站在书架前翻书的人影。
长发垂落遮掩大半脸庞,只露出苍白的下颌和脖颈曲线。穿着件我从未见过的丝质睡袍,腰带穗子松垮垂落。
全身汗毛倒竖,猛地回头——
身后只有书架,书脊在百叶窗缝隙透入的光线中泛着柔和光泽。书架前空无一物,唯有尘埃在光柱中缓慢漂浮。
但心跳如擂鼓,撞击着肋骨,震得耳膜嗡鸣。那不是幻觉。
目光不受控制地扫视房间,最终停在窗台的多肉植物上。“静夜”,我少数养活的品种,喜干,每周只浇一次水。此刻,叶片上挂着水珠,陶土盆湿漉漉的,明显刚被浇灌过。水珠沿叶尖滴落,在木制窗台上洇开深色圆斑,仍在缓慢扩大。
谁浇的水?
屋里只有我。始终只有我。
寂静压得人窒息。连窗外的车声都消失了。时间仿佛停滞。
脖颈僵硬地转回,望向电脑屏幕。漆黑屏幕如镜面,映出我惨白的脸和身后处处透着诡异的房间。
然后,我看见——屏幕倒影中,浴室的门,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缝隙。
一道黑暗的缝隙。
我分明记得,离开时关紧了它。
呼吸停滞。目光死死锁住那道缝,仿佛有东西在其中窥视。
喉咙干涩发痛,身体被钉在椅上。过了许久,或许只有几秒,积聚全部力气,一点点扭过头,看向浴室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