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开始一板一眼地阐述相关法规条款，声音平稳冷硬，像在念一份与己无关的报告。从封建迷信对群众财产安全的危害，讲到它如何侵蚀社会诚信基础，再讲到多少家庭因为被骗而陷入困境。逻辑清晰，论据充分，简直是一堂现成的反诈宣传教育课。
韩蛋蛋一开始还觉得臊得慌，慢慢却听出了点别的。他并不是在单纯说教，那些案例被他用冷静的语调叙述出来，反而更透出一种沉甸甸的真实感。她甚至能想象出，他处理过多少类似的、甚至更恶劣的案件。
她悄悄抬眼打量他。他眉头微锁，专注地看着笔录纸，侧脸线条冷硬，但鼻梁很高，睫毛居然还挺长。握着笔的手指骨节分明，很有力量感。这个人，好像天生就该穿着这身警服，坐在这种地方，代表着某种不容置疑的秩序和正义。
只是……他耳根后面，好像有一道浅浅的旧疤，藏在发茬边缘。
陆铮似乎察觉到她的走神，笔尖一顿，抬眸看她，带着审视：“我说的，你都听明白了？”
韩蛋蛋一个激灵，下意识点头：“明白明白！警察同志，我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封建迷信害人不浅，我不该为了搞点零花钱就丧失原则，我辜负了组织的培养，玷污了白大褂的神圣！”她态度诚恳得能立马写出一万字检讨。
陆铮看着她那副恨不得指天誓日的模样，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嘴角似乎微不可察地抽动了一下。他低下头，准备继续记录：“认识到错误就好，以后……”
话没说完，却被对面突然凑近的脸打断了。
韩蛋蛋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这紧绷的气氛让她缺氧，或许是对方那副公事公办、冷硬得像块石头的样子莫名激起了她一点恶劣的叛逆心。她突然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歪着头，眨巴着她那双天生就显得无辜又水润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陆铮，用一种混合了天真和狡黠的语气，小声问：
“警察哥哥，你说了这么多封建迷信的危害……那你自己算没算到……”
她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陆铮因为她突然的靠近和古怪的问题而骤然定住的眼神，才慢悠悠地、一字一顿地吐出后半句：
“……今晚会在这里，对我心、动、呀？”
5.
空气凝固了。
询问室里只剩下电脑主机箱嗡嗡的低鸣。
陆铮握着笔的那只手，瞬间绷紧了。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白色。他整个人像是被按了暂停键，连呼吸都滞住了。那双总是锐利冰冷的眼睛，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愕然，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慌乱。
然后，韩蛋蛋就眼睁睁地看着，那抹可疑的红色，如何从他被警服领子箍着的脖颈开始，以一种无可阻挡的速度，迅速蔓延而上，爬过下颌，最后精准地染透了他的耳廓，连带着耳根后那道旧疤，都变得红彤彤的。
他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低下头，避开她的视线，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下一秒，“刺啦——”一声尖锐的响声。
他手里的钢笔尖，因为瞬间失控的力道，直接戳穿了面前厚厚的笔录纸，墨水晕开一大团黑渍。一连戳穿了三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