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慌乱地低下头,捏着空碗转身又钻回了灶屋,那背影,活像被什么猛兽追着。
2
日子就这么在我处心积虑的“赖着不走”中滑了过去。
我成了楚桉“捡”回来的女人。
村里那些闲言碎语自然少不了。
妇人夫郎们聚在村头老槐树下纳鞋底时,嗓门扯得震天响,生怕楚桉听不见。
“啧,楚桉那小子,自己都养不活,还弄个吃白饭的回来?脑子被门夹了吧!”
“就是!他那身板,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哪个正经女人看得上?也就配捡个破烂货了!”
“我看啊,那个叫赤鸢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指不定是哪个大户人家逃出来的罪奴呢!晦气!”
楚桉每次挑水或者背柴禾经过,听见这些,头就埋得更低,脚步更快,瘦削的肩膀绷得紧紧的。
我蹲在自家的小破院里,眯着眼晒太阳,顺手捻起一粒小石子,指尖一弹。
那嚼舌根最凶的胖妇人脚下一滑,“哎哟”一声摔了个结结实实的屁股墩,手里的针线篓子飞出去老远。
她哎哟哎哟地嚎,旁边的人七手八脚去扶,乱成一团。
我拍拍手上的灰,心情大好。
楚桉的日子确实艰难。
水缸总是空的,米缸更是常年见底。
我就趁他夜里睡熟,或者白天出门去山边挖野菜根的时候,悄悄动点手脚。
手指对着水缸虚空一点,清冽的山泉水就无声无息地注满了。
米缸里的陈米,我也让它悄悄多出浅浅一层。
楚桉每次发现,都会愣上好久,围着缸转两圈,脸上全是迷惑。
“怪事……”
他喃喃自语,看看缸,又看看天,最后目光落在我身上,带着点小心翼翼的探究。
我就装傻,凑过去看:“呀!水满了?定是公子心善,连山里的泉水都愿意眷顾咱们家!”
或者,“咦?米好像多了点?肯定是公子每日勤勉,连老鼠都感动了,不敢来偷吃,反而给咱们送粮呢!”
楚桉被我这些胡说八道弄得哭笑不得,耳根子又悄悄红了,别开脸去:
“尽胡说……哪有什么山泉老鼠送东西的。”
有次他冒险去了后山一处陡峭的崖壁,想采点罕见的草药,兴许能换点粮食。
脚下一滑,整个人差点摔下去。
我在山神庙里正无聊地数着供桌上的灰尘,心念一动。
崖壁缝隙里几根坚韧的老藤猛地窜出,稳稳地缠住了他的腰,把他拽回了安全的地方。
楚桉吓得脸色惨白,瘫坐在崖边好半天才回过神。
他盯着那几根救命的藤蔓,又看看深不见底的崖下,眼神惊疑不定。
回来时,他破天荒地主动跟我说话,声音还有点抖:“凤鸢,你说……是不是山神娘娘显灵了?”
我正蹲在院里搓他那件破褂子,闻言抬起头,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当然!肯定是山神娘娘看公子心好,特意保佑你呢!”
他看着我灿烂得过分的笑容,沉默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只是转身默默地把采回来的草药摊开晾晒。
阳光落在他微弯的脊背上,莫名地,我觉得那背影好像比初见时挺直了那么一点点。
3
日子晃晃悠悠地过,转眼到了村里赶庙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