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着镜中一身红妆的自己,像个精美的祭品。
不。绝不。
我猛地扯下凤冠,砸在梳妆台上,珠翠四溅。
“春熙,把我那套最不起眼的灰布裙袄找出来!快!”
“小姐?!”
“别问!想活命就照做!”我眼中从未有过的狠厉吓住了她。
我迅速脱下嫁衣,换上那套丫鬟才穿的粗布衣裳,将所有的首饰银票塞进一个不起眼的包袱里。动作快得惊人,血液却在奔涌咆哮。
“听着,”我抓住春熙的肩,盯着她的眼睛,“我走了之后,你立刻躲去后院李嬷嬷那儿,就说我让你去取东西,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别出来。天亮后,若有人问起,你只说不知情,哭就行了,他们不会为难你一个小丫头。”
“小姐您要去哪?这太危险了!”
“留下才是死路一条。”我冷笑,“记住,只有你安全,我才能安全。”
前院的喧闹声越来越近。
我吹灭内室的蜡烛,推开后窗。冷风瞬间灌入。
“保重。”
不再看她惨白的脸,我攥紧包袱,翻出窗户,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
侯府高墙深院,但我在这里生活了二十年,闭着眼都知道哪条小径最隐蔽,哪个角门看守最松懈。我用早准备好的碎银子打点了一个贪财的婆子,从一道几乎废弃的侧门钻了出去。
京城的长街空旷寂静,只有打更人的梆子声遥远地响着。
我头也不回地向前跑,肺叶刺痛,冷风刮在脸上,却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
自由了。
这一世,我只要自由。
* * *
我在南城一条最鱼龙混杂的巷子里租了间小屋,日夜不敢点灯,靠着冷硬的干粮度日。听着外面关于侯府新夫人失踪的沸沸扬扬的议论,从全城搜捕到渐渐偃旗息鼓。
有人说,新夫人是被歹人掳走了,只怕凶多吉少。
有人说,是小侯爷克妻,新娘子吓跑了。
半月后,风声渐歇。我低价当掉了一枚成色一般的玉簪,换得些许银钱,雇了辆破旧的骡车,离开了京城。
目的地是百里外的临安城。那里商贸繁荣,无人认识我,前世的经商记忆是我唯一的本钱。
车轱辘碾过黄土路,晃晃悠悠。我撩开车帘,回望那越来越小的、盘踞在地平线上的巨大城池,像一头吃人不吐骨头的巨兽。
宋廉,再见。
不,是再也别见。
* * *
在临安城安顿下来后,我用“苏娘子”的名头,从摆摊卖自己调的胭脂水粉开始,一点点积攒本金。前世掌控偌大商行的经验,用来做这点小生意,简直是降维打击。
我熟知贵女夫人的喜好,清楚什么样的颜色最显气色,什么样的香气最勾人又不俗艳。我的胭脂铺子很快有了名气。
一年后,我盘下了一个小门面,取名“颜玉坊”。
两年后,颜玉坊成了临安城里夫人小姐们最爱光顾的地方。
第三年,我在城东买了处一进一出的小院,带着一个小小的庭院。日子平静得像一汪温水。
期间,我辗转听闻过来自京城的消息。
赫赫威名的宋小侯爷,如今已是陛下的股肱之臣,权势煊赫。他那位失踪的新夫人渐渐成了众人讳莫如深的一笔旧账。他似乎并未过多纠缠,侯府后院,也如期迎来了新的美娇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