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接着一个。
听说,他如今最宠爱的,是一位眉眼有几分像我旧时模样的扬州瘦马。
我对着铜镜描眉,闻言只是笑了笑。镜中的女子神态平和,眼底再无波澜。
这样很好。他走他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 * *
认识姜呈安,是在一个杏花微雨的午后。
我的马车回程时坏在了半路,车夫修理无果,雨却越下越大。恰好他的马车经过,主动提出载我一程。
他言行守礼,态度温和,一路交谈下来,发现竟是临安城里另一家口碑不错的绸缎庄的东家。我们聊了聊行情,意外地投契。
后来生意上便有了一些来往。他为人敦厚,甚至有些过于实诚,不是块天生奸商的料,但货物品质极好,价格公道。
一来二去,便熟悉了。
他知道我是独身一人的“苏娘子”,眼里有过怜惜,却从无逾矩之举,只有尊重。
直到那次,我染了风寒,病得昏沉。伙计慌了神,不知怎的找来了他。他竟抛下铺子里的生意,亲自替我煎药,守了我大半日。
我醒来时,看见他靠在门边打盹,灶上煨着清淡的白粥。
那一刻,这异世漂泊的孤寂感,忽然有了着落。
他小心翼翼,试探着我的心意。
我沉默了很久。
前世婚姻的阴影太沉重,我几乎本能地抗拒。
可看着他紧张得手心冒汗的样子,那点冰封的心思,又悄悄裂开了一条缝。
或许,可以试试?
没有三媒六聘,没有十里红妆,我们只请了相熟的几位朋友,办了几桌简单的酒席。
新婚夜,他握着我的手,紧张得语无伦次:“苏、苏娘子……我、我知你不易……往后,往后我定好好待你,我们……我们好好过日子。”
很朴实,毫无文采可言。
我却红了眼眶。
好好过日子。这才是一个家该有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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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后的日子,像幅缓缓展开的温暖画卷。
我们夫妇同心,将胭脂铺和绸缎庄的生意渐渐合在一处经营,竟意外地契合。他管货源生产,我管销售谋划,生意越做越红火。
婆母是个慈祥通达的老人,拉着我的手说:“好孩子,委屈你了。呈安能娶到你,是他的福分。”她从不插手我们的事,只偶尔送些自己做的吃食来。
一年后,我生下了女儿,取名阿满。
小丫头胖乎乎的,眼睛像黑葡萄,咿咿呀呀地学语,成了全家人的开心果。
姜呈安爱不释手,每日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抱着女儿满院子转悠,笨拙地给她哼不成调的歌谣。
小小的庭院里,常常充满了笑声。
我会在阳光好的下午,抱着阿满在院子里晒太阳,看她用没牙的嘴啃自己的小拳头,流一下巴的口水。
岁月静好,莫过如此。
那些关于京城、关于侯府、关于宋廉的记忆,越来越远,模糊得像是上辈子看过的别人的话本。
我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平淡却安稳地过下去,直到阿满长大,直到我们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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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满三岁生辰那日,我刚给她换上崭新的红绸小袄,戴上一顶虎头帽。小丫头美得在镜子前扭来扭去。
门外长街,忽然传来一阵极其急促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由远及近,最终竟戛然停在了我家院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