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琴的步数更新了：3872。她说过情人家有地暖，光脚走都行。
窗外环卫车开始收垃圾。杭茂想起二十年前林琴在纺织厂门口等他下班，手里捧着铝饭盒。现在她朋友圈最新照片是日料店吧台，背景有只戴劳力士的手在开清酒。
天快亮时他做了个梦。梦见女儿小时候骑在他肩上摘樱花，林琴在树下笑。醒来发现口水流在枕头上，和去年生日那天的泪渍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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防盗门被钥匙拧开的声音在五点四十分响起。杭茂数着林琴的高跟鞋声，一下两下三下，停在玄关换拖鞋。她总说那双要四千块，不能穿着踩脏地板。
厨房灯亮了。杭茂听见冰箱门开关的声音，林琴在找酸奶。她每天早上喝同一款希腊酸奶，二十三块钱一盒，他在便利店夜班见过价签。
「醒了就起来。」林琴的声音从门缝钻进来，带着昨晚的清酒味。杭茂看见她推开女儿房门说了什么，杭小雅发出不耐烦的哼唧。
他套上起球的毛衣。袖口线头勾到结婚戒指，这戒指三年没摘过，现在卡在骨节突出的手指上像生锈的镣铐。
林琴站在灶台前煎蛋。她穿着那件真丝睡裙，后背拉链只拉了一半，露出黑色内衣带。去年杭茂送过她同款，淘宝九十八块，被她扔进垃圾桶说「这种垃圾料子也敢往身上套」。
「看什么看？」林琴没回头，锅铲刮着不粘锅。杭茂看见料理台上放着陌生车钥匙，奥迪标志上沾着口红印。
杭小雅揉着眼睛出来，抓起那盒希腊酸奶就喝。她睡衣领口歪着，锁骨下的新纹身露出半个「D」字母。杭茂想起昨晚搜到的纹身店团购价，最便宜的也要八百。
「转钱了吗？」杭小雅舔着瓶盖问他。林琴把煎蛋摔进盘子，蛋黄破了，流出来的颜色像工地安全帽。
杭茂摸出手机。支付宝给女儿转了三千二，余额变成负一千零三十六。花呗额度上月就爆了，现在用的是网商贷。
「就这么点？」杭小雅把手机屏杵到他眼前，「班群通知要补交实验材料费。」
林琴突然笑出声。她涂指甲油的手捏起杭茂工资卡，招行金卡早褪成灰卡。「知道里面多少吗？」她当着女儿面把卡掰成两半，「六块三毛八，还没你妈一支口红贵。」
碎片弹到杭茂脸上。他弯腰去捡，看见林琴睡裙下摆有块干涸的污渍，像红酒渍又像别的什么。厨房瓷砖缝里卡着半片避孕药包装铝箔，亮闪闪的。
「物业来催三次了。」林琴把奥迪钥匙扔进香奈儿包包，「再不交就停电梯。」她嘴唇是新颜色，昨天视频里那个汽修厂老板亲掉的纪梵希306要三百五一支。
杭茂的诺基亚响了。包工头老王发来短信：「工程款下月结」。同样的短信他收了七个月，每次都是下月。上次去要钱被保安架出来时，他看见老王新提的奔驰就停在工地。
「我下午去趟医院。」杭茂说。林琴正在涂睫毛膏，小刷子刮得睫毛膏管咔咔响。
「随你。」她对着化妆镜抿嘴，「记得把离婚协议签了。」镜子里映出她脖子上的红痕，在耳垂下方，衬衫领子遮不住的位置。
杭小雅突然尖叫：「爸你动我充电器了？」她抓起书包砸向餐桌，杭茂昨天修好的充电器又摔成两半。内芯线头露出来，铜丝像他手背上暴起的青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