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张翰强迫自己冷静,目光如淬冷的刀锋,飞快掠过其他八人。多是陌生面孔,带着底层百姓特有的苦难烙印与麻木。但他的心脏猛地一缩,像被无形的手攥紧——角落里那个低垂着头、瘦弱不堪的身影,那身破旧却依稀能辨出昔日颜色的染花布裙……是阿秀?那个住在一条巷子里,总对他羞涩比划、在他最落魄时偷偷塞给他一块甜糕的哑女?她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待死的罪囚?

不待他细想,沉重的殿门轰然闭合,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宦官退到阴影处,那里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张紫檀木底座的苏绣屏风,屏风后似有人影端坐,无声无息,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威压。

第一局:签劫

宦官从袖中摸出一把乌木签,攥在手中,只露出顶端一小截。“九签,其二长,其七短。抽中短者,赴死。”

简单,粗暴,纯粹的概率。绝望的公平。

抽签顺序按站立位置。第一个是那枯瘦老者,手抖得如同风中残叶,抽出一根,短短一截。他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瘫软下去,秽物瞬间浸透裤裆。两名一直如石雕般立在阴影里的黑衣侍卫上前,无声无息,像拖一袋垃圾般将他拖到场地中央。刀光一闪,极其干脆。嚎哭戛然而止。头颅滚落,血喷溅而出,在尘土中洇开一大片黏稠的暗红。浓烈的血腥味猛地撞进每个人的肺叶。

呕吐声,压抑的啜泣声。

宦官例行公事:“可有勇士,愿取‘机缘’?”

死寂。只有血滴落的嗒嗒声。

屏风后,人影毫无动静。

第二局:刃桥

地面升起一座窄桥,仅容一人通过,桥面每隔一步便弹出一柄锋刃向上的短刀,寒光闪闪。

“蒙眼走过,踏刃而止。停下者,死。踏错者,死。掉落者,死。”宦官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

一个中年汉子被推上起点。眼罩蒙上,他颤巍巍迈步。第三步,脚底传来利物入肉的闷响,他惨叫一声,身形一歪,更多刀刃刺穿他的身体,将他钉在桥上,抽搐片刻,不再动弹。

“废物。”宦官撇嘴。

这次,依旧无人动手。血腥味更浓了。

第三局:嗅鸩

三只陶碗摆开,清水荡漾。“其一鸩毒,其二迷药,其三无害。选而饮之。毒发者死,迷昏者……亦算败。”

一个面色惨白的书生被点名。他哆嗦着凑近每只碗细嗅,额角汗如雨下。最终选了左边一碗,闭眼灌下。数息之后,他脸色骤然乌黑,七窍流出黑血,倒地气绝。

“哦?是鸩毒。”宦官像是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

沉默。死亡的阴影重重压在每个幸存者心头。

第四局:烛影

殿内烛火忽灭大半,只余一点幽光。“一炷香内,匿于暗处,不被侍卫寻获者生。被执者,死。”

黑暗降临,呼吸声瞬间粗重。脚步声,衣袂摩擦声,压抑的惊呼。不时有短促的惨叫和利刃破风声响起。张翰凭借对空间的敏锐感知,缩在一处倾倒的屏风后,心跳如鼓。他听见不远处,那个阴鸷的汉子粗重的喘息,还有另一个方向,微不可闻的啜泣——是阿秀?

香燃尽,火光重亮。地上多了两具尸体。幸存六人。

宦官再次笑问:“可有勇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