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点击发送。绿色的发送条倏地窜出去。

一秒。

两秒。

手机几乎是瞬间炸响起来,铃声尖锐,屏幕上“南总”两个字疯狂跳动,带着一种气急败坏的恐慌。

我等着它响到第三声,快要自动挂断的边缘,才慢悠悠划开接听,把手机放到耳边。

没吭声。

那头根本不是往常那种运筹帷幄的腔调,声音是劈的,喘着粗气,像刚跑完一场马拉松,字句混乱地往外喷:“别!千万别!算我求你!现在终止一切就全完了!”

背景音里似乎还有玻璃杯砸在地上的脆响。

我目光落在还在疯狂旋转的洗衣机滚筒上,透过那个小小的圆形视窗,能看到一堆衣物被搅成一团模糊的色块。

电话那头,南建明的声音几乎带了哭腔,语无伦次:“她不能现在知道!她要是知道你不是她以为的那种……那种……她知道你才是……”他猛地噎住,像是被什么掐住了喉咙,剧烈地咳嗽起来,喘了半天,声音骤然拔高,透出一种极度不祥的预感,尖利得刺耳:

“等等——你那边洗衣机在响?!你今天洗了什么?!”

他呼吸停了半拍,紧接着,一种近乎绝望的咆哮撕裂了听筒:

“你是不是!是不是把我也那套Brioni的定制西装给混进去洗了?!那料子不能水洗!不能烘——!!那是我求了意大利那老裁缝三个月才——!!”

嗡——

洗衣机的脱水程序进入了最后阶段,发出一种终结般的、亢奋的长鸣。

我慢慢抬起眼。

阳台玻璃门上,模糊地映出我的影子,没什么表情。门内,南婉讲电话的笑语隐隐约约,又轻快,又聒噪。

手机还贴在耳边,南建明的声音已经变调,扭曲成一片无法分辨是愤怒还是崩溃的噪音。

滚筒缓缓停止转动。

世界在一片喧嚣后,突然陷入一种极致的安静。

只有水龙头没关紧,一滴水落下,嗒,轻轻砸在水池不锈钢壁上。

清晰得吓人。

电话那头,南建明的哀嚎还在持续,已经从西装本身的价值,一路哭诉到他为了这套行头在意大利熬过的三个多月、老裁缝的怪脾气、以及这身衣服对他“气运”的玄学意义。声音扭曲变形,透过听筒滋滋作响,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肥猫。

我面无表情地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半尺,任由那噪音在阳台上空盘旋,与洗衣机最后几声疲惫的喘息交织在一起。

免费男保姆?挺好用?

行。

视线掠过晾衣架上那片依旧湿漉漉、姹紫嫣红的“战场”,最终落回还在嗡嗡震颤的洗衣机上。那套据说能主宰南建明商业气运的Brioni定制西装,此刻正和南婉的几条真丝睡裙、几件蕾丝内衣,或许还有几双棉袜,在里面经历了一场不分贵贱、彻底民主化的滚筒洗礼加高温烘烤。

那画面太美,我有点不忍心想。

“南总,”我打断电话那头已经开始用意大利语咒骂的咆哮,声音平得能当尺子用,精准地量出冷漠的距离,“合同第十页第七款,附加条款C项:服务期间,甲方(也就是您)需确保其个人物品与乙方服务范围无物理交叉。如因甲方原因导致乙方错误处理甲方贵重物品,损失由甲方自行承担。邮件确认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