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星月。只有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压在头顶，沉得令人窒息。
远方，地平线处，隐隐透出一片不祥的暗红。隐隐约约，有闷雷般的声响滚动而来。
不是雷。
是战鼓！是万马奔腾！是叛军的咆哮！
皇城内，死寂里酝酿着最终的疯狂。
太监宫女夹着细软惊惶奔窜，低等嫔妃的哭泣声被风撕成碎片。昔日庄严的宫禁，此刻弥漫着末日来临前的腐臭气息。
一道玄色身影悄无声息落在她身后。
“公主，请更衣。”云澈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递过来的，却是一套寻常的粗布衣裙。
昭玖没有回头，只是死死盯着那片烧红的天边。
“云澈，”她轻声问，声音飘忽得像要散在风里，“我们……逃得掉吗？”
云澈沉默片刻。
“臣在。”
只有两个字。却重逾千斤。是他的命，他的誓。
4
最后的时刻，来得比想象更快。
叛军的潮水已拍击着皇城最后的宫门。喊杀声、撞击声、惨叫声，混成一片滔天巨浪，将京城彻底淹没。
昭帝冠冕歪斜，龙袍染尘，手持一柄天子剑，立于太庙之前。他眼神狂乱，周身却散发着一种极致绝望后的诡异平静。
他身后，是后宫嫔妃、皇子皇女，哭声震天。
国师匍匐在地，嘶声力竭：“陛下！时辰将至！天怒待息啊！请为昭朝社稷——”
昭帝的目光，猛地锁定了人群中那抹单薄的身影。
他的阿九。他曾经抱在膝头，教她认字读诗的阿九。
“阿九，”他唤，声音温和得可怕，“过来。”
昭玖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撞入云澈坚硬的胸膛。云澈的手，已按上剑柄，指节青白。
“护驾！”昭帝陡然厉喝，“将那逆臣拿下！”
数名忠心死士扑向云澈。刀光乍起，血花喷溅！太庙前瞬间成为修罗场。
昭帝一把抓住昭玖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阿九，别怨父皇……”他眼中滚着泪，嘴角却咧开一个笑，扭曲如恶鬼，“你是昭朝最纯的血……你的命，和社稷相连……这是你的荣耀……”
他另一只手从袖中抽出那柄白玉如意！尖锐的一端，在昏暗天光下，闪着惨白的光，直刺昭玖心口！
快！快得不及瞬目！
“噗——”
钝器切入皮肉的闷响。
血，灼热的、艳红的血，喷溅出来，染红了昭帝的龙袍，染红了汉白玉的地面。
但，并非心口。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云澈不顾身后砍来的刀剑，用身体猛地撞开了昭帝的手臂！如意尖锋狠狠划过昭玖的左臂，深几见骨！同时，一柄从背后袭来的长刀，也劈开了云澈的肩胛！
昭玖倒地，剧痛瞬间夺走了她的意识。最后映入眼帘的，是父皇那张疯狂而绝望的脸，是云澈浴血仍奋力想扑向她的身影，以及，轰然倒塌的宫门和汹涌而入的、无边无际的叛军洪流……
5
她在剧痛和恶寒中醒来。
首先闻到的是浓重的血腥、草药和霉味混合的气息。触目的是破败的屋顶，蛛网摇曳。
身下是干草，粗糙硌人。左臂被撕裂处火烧般疼痛，已被简单包扎，渗着血迹。
“水……”她艰难挤出几个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