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杯比想象中沉得多，冰冷的金属与水晶复合触感，奇异地将指尖所有细微的颤抖都镇压下去。它的重量，真实地、不容置疑地压入我的掌心，烙印进皮肤纹理。
目光下意识地，几乎是本能地扫过台下前排。封屿就坐在那里，穿着意大利老师傅量身定制的高级礼服，每一根线条都写着昂贵与得体。可他脸上的表情却像是被人迎面泼了一杯冰镇香槟，震惊、错愕，以及一种被狠狠冒犯了的、不敢置信的阴沉，让他那张英俊的脸显得有些扭曲。他旁边的林薇薇，精致的笑容僵在脸上，嘴角肌肉不自然地抽搐着，比哭还要难看上十倍。
我凑近簇拥着黑色绒布的麦克风，冰凉的金属头贴近我的嘴唇。
“谢谢评委会，谢谢所有让《镜像》这个不被看好的孩子从绝望深渊里诞生的人。”我的声音透过巨大的扩音系统传出去，平稳、清晰，甚至带了一丝我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冷冽，“谢谢你们，愿意相信一个‘影子’，也能讲好一个发自肺腑的故事。”
台下静了一瞬，某种微妙的尴尬、震惊和巨大的探究欲在暗流中疯狂涌动。
封屿的瞳孔在那片死寂中骤然缩紧，像被一根无形的毒针狠狠扎了一下，几乎要维持不住那副摇摇欲坠的精英皮囊。
后台是香槟、鲜花、雪茄和嘈杂恭维混合成的巨大漩涡。我被涌动的人潮推搡着，怀里的奖杯坚硬冰冷的棱角硌在胸口，带来一种近乎疼痛的、令人安心的真实感。
胳膊猛地一痛。
一股完全不容抗拒的巨大力量将我粗暴地拽离喧闹的中心，后背狠狠撞上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墙面，震得五脏六腑都似乎移位了一瞬。浓重的阴影混杂着更浓重的酒气和那股我熟悉到作呕的昂贵男士香水味，劈头盖脸地笼罩下来。
封屿用他高大的身躯死死堵在我面前，眼眶赤红，里面布满了狰狞的血丝，呼吸粗重滚烫，几乎能喷在我脸上。
“苏晚！”他从齿缝里挤出我的名字，每一个音节都裹着暴怒的冰碴，攥住我胳膊的手用力得像是液压钳，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那剧本！那些他妈的分镜！那个水下长镜头！你偷了我的‘Project X’！是不是？！你什么时候黑进我电脑偷走的？！就为了报复我？！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我看着他，这张曾在无数个日夜让我卑微爱慕、又让我在无数个深夜痛到蜷缩的身体遍体鳞伤的脸。心口那片早已死寂冷却的灰烬，忽然被这荒谬至极的指控点燃，腾起一簇灼人的、带着血腥味的火焰。
我没说话。甚至没有试图挣脱。
因为就在这一刻，一群嗅觉比猎犬更敏锐的记者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扛着摄像机、举着录音笔突然冲破了安保稀疏的阻拦，汹涌地涌入这片相对安静的角落。直播的红色信号灯刺目地亮起，毫不留情地对准了我们——新晋加冕的最佳导演，和失态咆哮、风度尽失、面目狰狞的顶级影帝。
封屿身体猛地一僵，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下意识松开了钳制我的手。职业本能让他试图在镜头前重塑形象，但脸上的肌肉却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无数话筒如同长枪短炮，争先恐后地戳过来，几乎要碰到我的下巴和嘴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