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凄惶浑身一震,猛地看向老妪。
老妪却不再看他,继续捶打着纱线,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的唠叨。
“他日锋芒出,慎之,慎之!杀伐太过,终伤己身。”
老妪又补充了一句。
萧凄惶接过馍馍,入手温热。他站在那里,很久很久,然后对着老妪深深一揖,转身走入更深的雨幕之中。那馍馍的热度,似乎透过掌心,一点点渗入他几乎冻僵的心脏。
2
天下乱了。
就像一锅煮沸了的粥,各路豪强并起,武林纷争不休。其中声势最盛的,便是“西楚霸王殿”。殿主项霸天,据说修炼的是上古传下的《霸王撼世功》,力能扛鼎,气吞山河,一双拳头打遍江北无敌手。
萧凄惶去了霸王殿。
他需要一个舞台,一个能让他施展胸中所学的地方。他的剑,他的兵法,不该埋没在淮城的阴雨里。
霸王殿气象万千,殿宇巍峨。项霸天本人更是如天神下凡,古铜色的皮肤,雄壮的体魄,目光开合间精光四射,顾盼自雄。
萧凄惶报了名,被带去见项霸天。
“你会什么?”项霸天的声音如同洪钟,在大殿里回响。
“兵法,剑术。”萧凄惶回答得很简洁。
“哦?”项霸天似乎来了点兴趣,“兵法?可知何为万人敌?”
“一人敌,不足学;学万人敌。然万人敌,亦非终极。”萧凄惶道,“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说得玄乎!能打才是硬道理!你看我这双拳头,便是最好的兵法!”
项霸天皱起了眉头,显然对这些绕来绕去的话不感兴趣。
殿中众将,如龙戟、季布等人,纷纷大笑附和。
萧凄惶沉默了一下,又道:“我可为殿主献策,破东路‘风雷寨’,只需精兵五百,迂回断粮,十日可下……”
“五百?十日?”龙戟嗤笑一声,“殿主,给我三百力士,我三日便能踏平那土寨!何须用计?”
项霸天挥挥手:“好了。你是个读书人,说话有点道理,但咱们霸王殿,靠的是这个!”他晃了晃醋钵大的拳头,“这样吧,看你身子骨还算结实,就先在我身边做个执戟郎,见识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战场杀伐!”
执戟郎。说好听是近卫,说难听就是个看门的。
萧凄惶没有争辩。他领了盔甲和长戟,站到了大殿门外。
雨还在下,打在冰冷的甲胄上。
他看着殿内饮酒作乐、高谈阔论的众人,听着他们对“匹夫之勇”的赞美,眼神越来越冷。
期间,龙戟、季布等人几次故意找茬,或是“失手”将酒水泼到他身上,或是“切磋”为名想让他出丑。萧凄惶只是默默避开,或是用未成熟的剑法勉强格挡,身上多了几处淤青,换来更多的奚落。
他体内的《天问剑诀》时常躁动,却被他死死压住。
这里不是出剑的地方。
项霸天这轮太阳,光芒万丈,却太过灼热单一,照不见他这条阴沟里的潜龙。
他看着远处的山峦,心中一片寂寥。
这天下,难道就没有一个能识得他萧凄惶的人?
3
萧凄惶走了。
在一个同样下着冷雨的夜晚,他脱下了那身让他感到耻辱的执戟郎盔甲,换回那件破旧青衫,背着他的剑,离开了霸王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