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玉溪。”他搂着少年的腰肢,低声道:“你不生气好不好,我不是故意亲你的。”

闻到男人身上的沉木香,上辈子的清醒克制和沉沦又涌上心头,他原来妒忌的不是沈潇潇,是段京墨可能爱上的任何一个其他人。

一滴滚烫的泪水砸在了段京墨的手背上,男人慌了神,“玉溪。”

钟玉溪推开他,压着泣音道,“段将军是觉得我无父无母,不受家族重视,很好玩弄?是对那一夜食髓知味,咬着我不放?明明你已有红颜知己,为什么还来招惹我?”

段京墨什么都好,可就是不喜欢他,十几年的暗恋足以逼疯一个人,他放不下又怎么了。

他已经尽量逃避段京墨,想着两人这辈子再无交集,他也不再叨扰对方。

可段京墨一而再再而三接近他,到底是要他如何?

段京墨眼下瞧见少年通红的眼眸,心都要碎了。

他颤抖地擦去少年的眼泪,解释道:“没有红颜知己……”

自始至终,他只有少年一人。

此时此刻,他只恨自己嘴笨,往日面对仇敌的讥讽和伶牙利嘴都在少年面前没了招数。

“别哭。”

段京墨紧紧握住钟玉溪的手,声音低沉而坚定:“我从未想过玩弄你。那一夜之后,我日日辗转难眠,既怕唐突了你,又怕……你厌恶我。”

他深吸一口气,终于将埋藏多年的心意剖白:“段京墨此生从未对任何人动过心,唯独你,让我魂牵梦萦好几年。”

其实还包括上辈子的几十年,但他怕钟玉溪知道自己也重生后,会更不理他。

钟玉溪怔住,泪珠悬在睫上,疑惑道:“……好几年?”

段京墨苦笑,“青崖山上,无名砍柴仆,你大抵是忘记了。”

钟玉溪低垂着脑袋,“青崖山上……”

他脑海中灵光一闪,想起一人,“你是哑奴?”

几年前,祖父中风去世,祖母本就不喜他,祖父一去世更是装都不装了。

钟老夫人借口“祖父生前最喜欢他们两人”,令他们必须去凌寒寺守孝一年。

凌寒寺庙地处偏远高寒,终年冷风呼啸,积雪不化,环境恶劣,钟玉溪苦苦哀求,这才将年幼的玉婷留在家中,他独自携奴仆前去祈福。

那年在凌寒峰青崖山上,他曾救下一个身患重伤的破相哑奴,照顾对方两月有余,男人身体好转却始终不说话,钟玉溪便称他为“哑奴”。

后来哑奴见天寒地冻,经常跟随在他身边,砍柴、烧火、打杂。

几个月后他要回府,本打算带哑奴回来寻份差事给他,却不料对方人间蒸发。

他令仆从苦寻无果,也只能先离开了。

钟玉溪想起来了。

马车停下,外面忽然传来墨书的轻咳:“钟公子,快到府上了……”

段京墨却不管不顾,将人搂得更紧:“沈潇潇是我的亲姐姐,随母姓,为保护她,这才对外宣称她是堂姐,我父母只有这一个女儿,很是看重她,这几日她随师父才云游回来。”

“倘若她有不当之处令你误会,我亲自向你赔罪。”

他怕钟玉溪误会,受到亲姐沈潇潇的点拨,这下全都解释了个清楚。

“亲姐姐?”钟玉溪愣住了。

那他吃了一辈子的醋,克制了一辈子的感情算什么?

段京墨居然……这么早就喜欢他吗?

不,他不信。

说不定是段京墨花言巧语呢?

可对上那双诚挚的黑眸,钟玉溪如鲠在喉。

“公子,可有他事?咱们到府了。”叶竹敲了敲车门,察觉点怪异。

怎么每次公子碰到段将军,总不对劲?

“我要回府了。”

钟玉溪说道,几乎落荒而逃。

今夜无眠。

钟玉溪辗转反侧,头脑满是段京墨说的那些话,眼见窗外月上柳梢头。

他忍不住生气着,“平日无事都来得勤,今天晚上怎么不来了?”

等了又等,钟玉溪终究忍不住困倦,很快陷入了睡眠中。

与此同时,一道黑影飞了进来。

厢房内香薰袅袅,段京墨俯身看着钟玉溪的睡颜,什么也没说,只是将一张纸条放在了少年的枕下。

柔软的红唇仿佛受到反复碾压,钟玉溪在睡梦中忍不住闷哼一声,最后那条痴缠着他的黑蛇才松开。

夜色浓稠,抹去最后一丝痕迹。

翌日清晨,钟玉溪睁开眼眸,便察觉到了嘴角微肿,他皱眉抚摸,“夏天快到了,蚊虫叮咬越发严重。”

结果,他坐起来,一眼便看到了枕边的一张纸条。

【淮水云亭,暮夜时分见——段京墨】

字迹他认得,钟玉溪捏紧纸条,怒道:“原来是个狂徒……”

正在他思索该不该去之时,门外传来敲门声,叶竹走了进来。

“公子,钟老夫人那边来话,让您和四小姐吃完早膳过去请安。”

闻言,钟玉溪皱起眉头,钟老夫人向来不喜欢他们三房的人,前几年还天天折腾他们请安,后面钟玉溪设计,钟老夫人闹出了苛待遗孤的风声后,这才消停些。

最后,索性连见都不想见他们,免了请安。

况且科举在即,府上准备春闱的哥儿几乎都免了晨昏定省,备战考试。

“叶竹,你可有打听到祖母为何唤我们过去请安?”钟玉溪问。

叶竹想了想,回答道:“回公子,昨夜管家瞧见了是战国公府的马车将公子和小姐送回。”

钟玉溪明白了,和钟玉婷吃完早膳后,便去了慈安堂那边。

等他和钟玉婷到的时候,祖母的旁侧还坐着好几位长辈和小辈。

夏氏和钟云清看向他们的眼神更是不善。

“祖母安。”钟玉溪先领着妹妹,跟钟老夫人请安。

“坐吧。”钟老夫人放下茶盏,浑浊的眼眸在落到钟玉婷身上时,滑过一抹暗光。

钟云清一看到他们那副冷冷清清的样子就来气,“呵!昨夜娘亲你还打算安排马车去接回来他们两个人呢,哪知道他们可算攀上高枝了,居然坐着战国公府的马车回来。”

“三哥哥和四姐姐真是厉害了。”

任谁都听得懂这番阴阳怪气的话语,但夏氏只轻轻说了一句。

“好了,清儿,休要乱说,你三哥哥和四姐姐可不是那般人。”

钟云清嘟着嘴巴,“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他们干了什么?四姐姐可别败坏钟府清流世家的名声了。”

钟玉婷忍了又忍,正想回怼,却被钟玉溪按住了手。

钟玉溪给亲妹递过去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随后,他看向钟云清,莞尔一笑,“我们自是比不过五妹妹在席间缠着三皇子不放,还有当众献舞博他一笑。”

“孙儿不过喝酒沾湿了衣衫,回宴会之时不小心捡到了战国公亡母的玉佩,归还给段将军,段将军感激,见我们两人马车迟迟不来,便提议捎我们两人一段路罢了。”

钟玉溪坐直了身体,“我们还想问大伯母呢,大房的马车明明是够的,怎么还要抢三房的马车呢?莫不是欺负我们三房两个遗孤?”

“这闲话要是传出去,当今陛下最重礼义廉耻,大伯父和大哥、二哥的官途可怎么办?”

这一句句的撕开了钟云清讨好权贵,还有夏氏私宅内斗的面目。

“你!”钟云清生气了,刚想怒骂,却被钟老夫人猛地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