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地一声哭了。
哭声像猫抓瓷碗,刺得人耳膜生疼。
水面立刻浮起一层绿膜,荔枝香变成了酸腐味。
阿僮的声音急得变调:“哄它!快哄!”
苏谅手忙脚乱:“本王不会哄孩子!”
老李急中生智,从怀里摸出半块麦芽糖——早上没舍得吃完。
糖纸一撕,甜香散开。
山魈的哭声戛然而止,斗笠下的嘴张成“O”形,一片荔枝叶飘啊飘,落在糖块上。
山魈接过糖,塞进嘴里,腮帮子鼓成球,转身跑了。
雾散了,水面恢复平静,月亮重新拼成一轮。
老李赶紧舀水,葫芦口刚碰到水面,背后忽然传来“咔嚓”一声。
回头,只见藤蔓断成了两截,断口处渗出淡红色的汁液,像血。
苏谅:“绳子断了?树祖宗改主意了?”
老李低头看葫芦,葫芦里的水面映出第三张脸——阿僮,眼角有一滴晶亮的泪。
“别发呆了!”
阿僮的声音从水面传来,“子时只剩一刻钟,水再不舀,就要变死水。”
老李赶紧灌满六个葫芦,刚拧紧塞子,泉眼“咕嘟”一声,喷出一道水柱。
水柱里裹着那把锈成铁渣的折扇——扇面展开,上面多了一行字:
“以血为引,以心为印。”
苏谅伸手去抓,扇面“嗤啦”碎成粉,粉屑落在水面。
浮成一条红线,红线一头系在泉眼,一头飘向长安方向。
老李盯着红线,忽然觉得手腕一热——藤蔓断口处缠上了一圈红丝,像给他戴了一只血手镯。
苏谅手腕也有,颜色更艳,像刚从朱砂里捞出来的。
阿僮的声音低低传来:“红线一系,跑不掉了。谁先反悔,谁先当肥料。”
苏谅舔了舔唇:“本王从不反悔。”
老李小声:“我……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回答他的是泉眼“咕咚”一声,像打了个饱嗝。
子时正刻,月亮沉进山脊。无根水最后一丝银光熄灭,变成普通的山泉。
两人抱着葫芦往谷外走,每一步,红线都勒进肉里一分,疼得钻心,却又奇异地让脑子更清醒。
走到谷口,老李忽然停下:“郡王,你有没有听见……心跳?”
苏谅侧耳,风里传来“咚、咚、咚”,不是自己的,也不是老李的,像是从葫芦里传出来的。
老李低头,六个葫芦排排坐,其中一个轻轻晃动,像里面养了一条小鱼。
苏谅用扇柄敲了敲那个葫芦:“别闹,再闹把你炖汤。”
葫芦安静了。
但红线更红了。
回崖边的路上,藤蔓没再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路血脚印。
每走一步,鞋底就渗出一滴淡红色的水,落地即干,像谁在悄悄记账。
老李数着脚印:“一步、两步……一百零八步……”
苏谅:“闭嘴。”
老李:“我紧张的时候就数数。”
苏谅:“再数,本王把你嘴缝上。”
崖边,树祖宗的叶子哗啦啦响,像在鼓掌。
阿僮坐在树根上,晃着腿,手里抛着那颗碎掉的算盘珠:“回来了?水呢?”
老李递上葫芦。阿僮拔掉塞子,闻了闻,点头:“够纯。”
苏谅把葫芦往地上一放:“本王任务完成,守树人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