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憔悴不堪、血色尽失,却依旧能窥见昔日惊世风华的脸庞。
她的眼睛曾经盛满了三界最温柔的星辉,此刻却只剩下一片空洞的死灰,所有的光都在漫长的、不见天日的囚禁中彻底熄灭了。
她的目光茫然地掠过我,没有焦点,没有情绪,仿佛我只是另一根冰冷的栏杆,或者,只是一片虚无。
然后,那空洞的视线无意识地垂下,落在自己微微起伏的胸前。
我的呼吸,我的心跳,我体内奔腾的法力,乃至我流动的血液,都在这一刹那,彻底凝固!
在她纤细得仿佛一折就断的苍白颈项上,垂着一根已经褪色、看似平凡无奇的丝绳。
而丝绳下端,系着一枚灵石。
那枚灵石不过指甲盖大小,形状并不规则,色泽是一种内敛的、温润的乳白,仿佛凝结了月光的精华。
但真正让我神魂剧震的是——在那灵石的最核心处,正静静地、坚韧地、散发着一点微弱却无比熟悉的灵光!
那光芒……那气息……
是母亲!
绝不会错!
那是母亲魂飞魄散、身形化为亿万光尘迸溅时,遗失在天地间的那一点最本源、最精纯的灵性所化!是我苦苦搜寻了千年,踏遍三界,感应诸天,却始终渺无音讯的最后念想!
它怎么会在这里?
它怎么会被挂在一个被秘密囚禁、折磨得形销骨立的仙子颈间?!
巨大的冲击如同不周山倾塌,狠狠砸在我的识海。千年的隐忍,千年的冰封,千年来用无数杀戮和规则构建起的冷酷外壳,在这一刻被砸得粉碎!齑粉飞扬!
我甚至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的声音,撞得肋骨嗡嗡作响,撞得那早已愈合的琵琶骨旧伤处传来钻心的灼痛,仿佛千年前的玄铁锁链再次燃烧着贯穿而下,要将我重新钉回昆仑之巅的耻辱柱上!
脚步声。轻柔,从容,甚至带着一丝闲适的韵律,自身后不远处的冰雾中响起。
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如铁,关节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声响。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我转过身,每一个动作都仿佛撕裂了千年的时光。
玉帝站在那里。
不知他来了多久。依旧是那身绣着星河万象、尊贵无极的天帝袍服,周身流淌着柔和却至高无上的光晕。
他脸上甚至含着一丝温和的、近乎慈蔼的笑意,目光先是轻飘飘地掠过冰笼中那个因为他的出现而开始无法控制地瑟瑟发抖的身影,然后,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他的眼神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欣赏的玩味,就像在看一个终于发现了父母精心藏起的、最残忍秘密的孩子,带着些许如愿以偿的怜悯,和深藏的、冰冷的残酷。
“戬儿,”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温和,却像无数根淬了剧毒的冰针,精准地、一根根钉进我毫无防备的神魂最深处,“不过是一枚长得有些奇特的石头罢了。
月宫寒僻,偶有些小玩意,不值得你如此大惊小怪,失了司法天神的体统。”
他微微笑着,那双洞悉三界、掌控众生的眼睛清晰地映出我此刻的模样——脸上无法掩饰的震惊与崩溃,眼中疯狂滋长的血丝,以及那几乎要破体而出的、毁灭一切的疯狂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