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让你去就去!”李瘸子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狠厉。沈庆生一哆嗦,不敢再多问,抓起一把破油纸伞冲进了雨幕。

雨没有停歇的意思。沈庆生深一脚浅一脚地在泥泞的村路上奔走,挨家挨户拍门。大多数村民开门看见他的破旧戏班打扮,脸上露出麻木的漠然或者干脆的直接拒绝。

“看戏?饭都吃不饱,看什么戏?”

“李家戏班?没听说过…走走走!”

“血彩?晦气!”

只有几个半大孩子和几个闲汉听说有热闹,才懒洋洋地应承了一声。沈庆生跑到村尾一处孤零零的破草屋前,拍了好几下,门才吱呀一声开了条缝。一个干瘦得像枯柴的老头探出头,浑浊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

“老人家,李家戏班今晚在祠堂演皮影戏,《血彩》压轴,班主说…不看莫后悔。”沈庆生照本宣科。

3 皮影惊魂

老头浑浊的眼睛在听到“血彩”两个字时,猛地一缩,仿佛被毒针刺了一下。他死死盯着沈庆生,嘴唇哆嗦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像是破风箱在抽。“血…血彩…”他嘶哑地挤出两个字,随即猛地关上了门,门板差点撞到沈庆生的鼻子。沈庆生呆了呆,只觉得一股寒气顺着脊椎爬上来。

回到祠堂时,天已经黑透了。雨声依旧哗哗作响。祠堂里点起了几盏昏暗的油灯,光影摇曳不定,将那些歪斜的牌位和堆放的杂物投射成巨大而扭曲的影子,爬满墙壁和屋顶,像是活物在蠕动。

戏台已经搭好了一层薄薄的白布幕。台前稀稀拉拉坐了二十来个村民,大多是些半大孩子和几个无所事事的闲汉,缩着脖子,一边抱怨着祠堂的阴冷湿气,一边低声交谈着,眼神不时瞟向幕布后方,带着好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李瘸子坐在台侧一个破旧的鼓架后面,怀里依旧死死抱着那口猩红的小箱子。他闭着眼,像是在养神,又像是死人。秀儿则站在他身后稍远的阴影里,抱着双臂,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像个没有灵魂的瓷娃娃。

沈庆生咽了口唾沫,走到台侧自己负责操作小锣的位置坐下,心跳得厉害。祠堂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压抑气氛,比外面的暴雨还要让人窒息。

锣鼓点骤然响起,急促而带着一丝凄厉。是李瘸子在亲自敲鼓。鼓槌落下的声音沉重得不正常,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坎上。幕布后,灯光亮起,一个穿着五彩戏服的“旦角”皮影被竹签挑起,身段婀娜地走到幕布中央。影子投在白布上,颜色异常艳丽,红得刺眼,绿得瘆人,像是浸透了某种粘稠的液体。

“咿——呀——”秀儿的唱腔响起,在空寂潮湿的祠堂里飘荡。那声音清亮得不似真人,却透着一种直钻骨髓的冰冷,每一个拖长的尾音都带着钩子,刮得人耳膜生疼。唱词含糊不清,像是在诉说一个久远而怨毒的故事,充满背叛和不甘。

这是一出俗套的才子佳人戏。但沈庆生越看越觉得不对劲。那旦角影子舞动起来,身姿比寻常皮影要僵硬诡异得多,不像是在表演,倒像是在被无形的线强行牵扯着关节做出动作。特别是当她甩动长长的水袖时,影子在白布上拖出的痕迹,不像绸缎,更像某种…带着韧性的皮子。灯光打在影子上,边缘处似乎隐隐透出一种油腻的光泽,带着淡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