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诡戏
暴雨砸在颠簸的马车篷顶上,像无数冰冷的手指在急促敲打。
寒风裹着湿气从帘子缝隙钻进来,带着泥土腐烂和牲口粪便的浑浊气味。沈庆生缩在角落里,裹紧单薄的旧夹袄,寒气还是像针一样刺进骨头缝里。他旁边坐着班主李瘸子,一个脸上像是永远蒙着一层阴翳的干瘦老头。
李瘸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乌沉沉的樟木箱子,一只骨节凸出、布满褐斑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箱子冰冷的铜锁扣,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喀啦”声。
“爹,还有多久?”坐在对面的女孩李秀儿低声问。她不过十六七岁年纪,眉眼清秀,但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里有着与年龄不符的疲惫和一种空洞的沉寂。她怀里也抱着一个小一号的箱子,漆成刺目的猩红色,像凝固的血块。
“快了。”李瘸子眼皮都没抬,声音嘶哑得像钝刀刮过砂纸,“王家集就在前头山坳里。这鬼天气…正好。”他没说“正好”什么,但沈庆生心里莫名地一哆嗦,悄悄把屁股往旁边挪了挪,离那口樟木箱子远点。
他是戏班唯一的学徒,也是打下手的杂役。班主和秀儿似乎藏着什么秘密,沉重的箱子里装的绝不仅仅是寻常的皮影道具。每次戏班开拔去某个偏僻的村子,这两口箱子总是重中之重,而李瘸子和秀儿的眼神,就会变得格外阴沉。
车轮终于碾过王家集村口那块被雨水泡得发软的界石。这个村子蜷缩在山脚的褶皱里,房屋低矮破败,几条泥泞的土路在暴雨中空无一人,死气沉沉。只有村口王家那气派的高门大院门前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在风中摇晃,像两只不瞑目的眼睛。
接待他们的是王家大少爷王伯仁,一个穿着绸缎长衫、面色虚浮的胖子,眼睛里闪烁着精明和一种不易察觉的、高高在上的嫌恶。
“李班主?可算到了!还以为这鬼天气把你们耽搁了呢。”他敷衍地拱拱手,目光扫过李瘸子的腿和秀儿苍白的脸,最后落在两口箱子上,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地方给你们腾好了,村西头的老祠堂,地方够大。不过…”
他压低声音,带着点警告的意味,“晚上动静小点,别惊扰了我爹清静。他老人家…身子骨不爽利,听不得吵闹。”
李瘸子扯了扯嘴角,像是想笑,却只牵动脸皮形成一个古怪的纹路:“王大少爷放心,我们这戏…唱给该听的人听,动静…死人听不见。”这话说得阴恻恻,王伯仁脸上的肥肉抖了抖,勉强哼了一声,示意一个老仆人带路。
2 血彩之谜
老祠堂确实够大,也够破败。蛛网在朽坏的梁柱间织成灰色的幕帐,神龛里的牌位东倒西歪,积了厚厚一层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霉味和尘土气。角落里堆着些废弃的农具杂物,像蛰伏的怪兽。祠堂中央留出了一片空地,正好搭台。
“庆生,”李瘸子放下樟木箱,声音在空旷的祠堂里带着回音,“你去村里,挨家挨户说一声。李家戏班今晚开锣,《血彩》压轴。不看…莫后悔。”他浑浊的眼珠在昏暗的光线下像是两颗冰冷的石子。
“《血彩》?”沈庆生一愣,他跟着戏班半年,从来没听过这出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