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唱到一半,一个武生影子上场,要与旦角“厮杀”。武生影子高大狰狞,动作大开大阖。在一段激烈的打斗后,武生猛地一刀劈向旦角。就在刀影落下的瞬间,操纵武生的竹签似乎失控般地剧烈一抖!
嗤——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撕裂声响起!
白布幕上,那武生影子的手臂,竟然齐肘断开!断口处并非竹签撑起的空心轮廓,而是出现了一小片异常真实的、带着不规则锯齿边缘的阴影!那片小小的阴影从幕布上飘落下来,打着旋儿,无声地掉落在台前的地面上。
前排一个眼尖的孩子“咦”了一声,好奇地弯下腰想去捡。
“别动!”李瘸子嘶哑的厉喝如同炸雷,吓得那孩子一屁股坐在地上。鼓点也戛然而止。祠堂里瞬间死寂,只剩下哗哗的雨声和人们紧张的呼吸。
李瘸子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那块小小的阴影,脸上肌肉抽搐。秀儿停住了唱,阴影里看不清她的表情。沈庆生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看到那块掉下来的“影子”,在昏暗的油灯光下,似乎…像一层极薄、半透明的皮?边缘还带着细小的、未干透的浅黄色油渍!
4 锁魂针现
“晦气!”王伯仁恼怒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他不知何时也来了,坐在后排,一脸嫌恶地用手帕捂着鼻子,“演的什么玩意儿!死人皮子做的吗?坏了就坏了!赶紧换一出!《血彩》呢?不是说压轴吗?快点!”他身后的打手也跟着起哄。
李瘸子缓缓转过头,看向王伯仁的位置。昏暗中,他的眼神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王大少爷…想看《血彩》?”他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裹着冰碴子。
“废话!不然请你们这破戏班来干嘛?”王伯仁不耐烦地挥手。
李瘸子那僵硬的嘴角再次扯动了一下。他没再说话,只是弯腰,打开了那只一直紧紧抱在怀里的猩红色小箱子。一股难以形容的气味瞬间弥漫开来——像是陈年的油膏混杂着浓烈的草药味,还裹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腥甜。那味道刺鼻、粘稠,直往人脑仁里钻。
他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皮影。
当那个皮影被悬挂在灯光下时,沈庆生倒抽一口冷气。那是一个穿着员外服饰的老者形象。做工精细到令人头皮发麻的程度!脸上的皱纹、花白的胡须,甚至眼神里透出的那种刻薄的精明,都刻画得纤毫毕现。这不是寻常的驴皮或牛皮!它薄得惊人,几乎半透明,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人体肤色,在灯光下泛着阴惨惨、油腻腻的黄光。皮影的边缘,甚至能看到细微的、属于皮肤的纹理!一股浓重的、令人作呕的尸油味正是从它身上散发出来。
王伯仁原本不耐烦的表情瞬间僵住了,他死死盯着那个“员外”皮影,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嘴唇哆嗦着,手指着幕布:“它…它…”
咚!咚咚咚咚! 李瘸子的鼓点再次敲响,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缓慢,每一下都像敲在人的心脏上,带着一种送葬的节奏,在空旷的祠堂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
秀儿空灵而冰冷的唱腔幽幽响起,这一次,唱词清晰得如同诅咒:
“冤魂一缕恨难消,剥下人皮做影描。 昔日恩仇终有报,今夜血债血来偿! 灯火幽幽照前尘…” 随着唱词,幕布上灯光骤暗,只余下一束惨白的冷光,聚焦在那诡异的“员外”皮影上。皮影僵硬地动了动脖子,那双用极细墨线勾勒出的眼睛,在光影变幻间,竟似乎流露出一股刻骨的怨毒,直勾勾地“盯”向台下王伯仁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