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月看着舆图上那片陌生的土地，忽然想起幼时读过的《匈奴列传》，想起那些“逐水草而居，食肉饮酪”的记载。她深吸一口气，将玉簪插入发间：“皇兄放心，女儿家纵不能驰骋沙场，也不会给大靖丢脸。”
三日后，和亲队伍启程。朱雀大街上挤满了百姓，却无往日节庆的喧闹。李明月坐在凤辇中，撩开车帘望去，见父皇站在城楼之上，玄色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身后是灰蒙蒙的天，像一块沉重的铅块压在心头。
行至渭水河畔，送亲的队伍停下。按照礼制，皇亲不得出境，李瑾轩执壶上前，为妹妹斟满一杯酒。“皇妹，此去路途遥远，这是太医署秘制的防风散，可治风寒头痛。还有……”他从怀中取出一本《伤寒杂病论》，“你自幼跟着太医习医，带着或许用得上。”
李明月接过书，指尖触到兄长袖口磨出的毛边——他为了她的婚事，连日奔走朝堂，竟消瘦了许多。她仰头饮尽杯中酒，酒液辛辣，呛得她眼眶发红：“皇兄，替我照顾父皇。”
凤辇缓缓驶离渭水，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单调的声响。李明月靠在窗边，看着熟悉的城郭渐渐变小，最终消失在地平线。她从袖中取出那面有裂痕的铜镜，对着镜中自己苍白的面容，轻声道：“李明月，从今日起，你便是苍狼部的可敦了。”
车队行至云朔关时，忽然遇上沙尘暴。狂风卷着沙石砸在车壁上，发出“噼啪”声响，随行的侍女们吓得尖叫。李明月却异常镇定，她想起太医说过“沙尘入肺可致咳喘”，忙命人取来甘草和防风，煮成汤药分发给众人。当她端着药碗递给一个瑟瑟发抖的小太监时，忽然瞥见远处沙丘上立着几个身影——那是苍狼部派来的迎亲队伍，为首的男子穿着黑色皮袍，腰间悬着一柄弯刀，身姿挺拔如松，即使隔着风沙，也能感受到他锐利如鹰的目光。
那便是腾格里吗？李明月的心，猛地一跳。
第二章 穹庐夜冷初相逢
草原的第一夜，比李明月想象的更冷。
迎亲队伍将她安置在一座白色蒙古包里，包内铺着厚厚的羊毛毡，中央的火撑子（炉灶）燃着松木，噼啪作响。可她裹紧了带来的锦被，仍觉得寒气从四面八方钻进来，冻得指尖发麻。云岫端来一碗马奶酒，酒液浑浊，散发着酸腥气，她刚抿一口便忍不住皱眉：“这是什么？”
“回公主，这是草原的‘艾日格’，说是能驱寒。”云岫小声解释。
李明月放下酒碗，看着包外传来的喧闹声——苍狼部的牧民们正在篝火旁唱歌跳舞，马头琴的旋律苍凉而奔放，与长安的丝竹截然不同。她忽然觉得无比孤独，仿佛整个草原的热闹，都与她无关。
“公主，早些歇息吧，明日还要拜见首领。”云岫收拾着碗碟，忽然“呀”了一声，指着包门处。李明月抬头，见一个身着红袍的老妇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一件貂裘，皮肤黝黑，皱纹里藏着风霜，眼神却很温和。
“可敦，”老妇用生硬的汉话说，“首领说夜里冷，让我送件衣裳来。”她将貂裘放在榻边，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鼻烟壶，递到李明月面前，“这是‘呼呼尔’，闻一闻，不头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