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破坏。”苏晚打断他,把那份详细的尸检报告拍在桌上,“他左心室的动脉瘤是先天性的,枪击只是诱因。顾家要是不信,可以请第三方机构再查。”
院长叹了口气,指着报告上的某一行:“可你这里写着‘死者生前长期服用致幻药物’,顾家说你这是污蔑。”
苏晚的指尖划过那行字,指甲掐进掌心。她当然知道他在吃药。那些蓝色的小药片,他总藏在床头柜的铁盒子里,她趁他睡着时见过,上面的外文说明翻译过来是“强效镇静”。
有次她半夜醒了,看见他坐在床边,背对着她,手里捏着药瓶,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她说:“顾晏之,你睡不着吗?”
他没回头,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苏晚,我总梦见我妈杀我爸的样子。”
那是他第一次跟她说家里的事。他说他爸是被他妈用烟灰缸砸死的,就在他十岁生日那天,血流了一地,染红了他的新球鞋。
“所以你就觉得,所有人都该跟你一样活在地狱里?”苏晚当时冷笑,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眼睛红得吓人,掐着她的胳膊把她甩到床上:“不然呢?你以为你干净?你天天跟尸体打交道,你的手比我的还脏!”
他说得对。她的手确实不干净,解剖刀下的冤魂,比他枪下的还多。
苏晚走出院长办公室,走廊里的护士都在窃窃私语。她看见自己的储物柜被撬开了,里面的白大褂被扔在地上,踩满了脚印。最上面那件,口袋里还别着顾晏之送的钢笔——他说医生的笔要好用,就像他的枪要顺手一样。
钢笔被踩弯了,笔尖断在里面。
她蹲下去捡白大褂,手指触到口袋里的硬物——是那只银镯子,不知什么时候被人塞回来的,上面的“晚”字被划得乱七八糟。
手机又响了,是陌生号码发来的视频。画面抖得厉害,像是在车里拍的。顾晏之坐在后座,脸上带着伤,嘴角却扬着笑:“苏晚,我找到你奶奶的照片了,你看……”
视频里的他还活着,还能笑,还能提起她奶奶。苏晚的手指死死攥着手机,指节发白,直到屏幕里的他突然皱眉:“他们来了,等我……”
视频断了。
苏晚盯着黑掉的屏幕,突然想起他昨天中午给她发的最后一条信息:“苏晚,我把那些人都放了,你等我来接你。”
她当时回了句“滚”。
现在才知道,那是他最后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走到医院后院的焚烧炉旁,看着里面的火苗舔着旧病历。顾晏之的尸检报告副本被她揉成一团,扔进去的瞬间,火苗突然窜高,映出她小臂上的烙印——那是他给她的,像朵丑陋的花。
她想起他烫她的时候,眼里的泪:“苏晚,这样你就忘不掉我了。”
是啊,怎么忘。
他把她锁起来的时候,会在夜里偷偷给她盖被子;他把她同事的手打断后,会笨拙地给她炖排骨汤;他威胁要炸医院时,却在她生理期给她买了红糖姜茶。
他是恶魔,也是唯一一个会在她解剖完尸体,不嫌她身上腥气,把她抱进浴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