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旧雪

北城的雪总带着股铁锈味。

苏晚站在停尸房门口,白大褂下摆沾着未化的雪粒,指尖捏着的尸检报告边缘被攥出了褶皱。玻璃门内,躺着的是顾晏之——那个三天前还捏着她的手腕,把烫红的烙印按在她小臂上的男人。

“苏医生,确定要亲自来吗?”助手小陈的声音发颤,“顾先生的家属已经在外面闹了三次,说您故意延误抢救时间。”

苏晚没回头,睫毛上的雪化成水,坠在眼下,像道没擦干净的泪痕。她推开门,福尔马林的气味混着顾晏之身上残留的雪松味涌过来,刺得鼻腔发酸。

解剖台上的人眉眼舒展,再没了往日的戾气。左胸口那道贯穿伤还在渗血,染红了雪白的布单,像极了他去年生日时,她送的那幅被红酒泼脏的油画。

“他的主动脉……”苏晚的声音卡在喉咙里,戴上手套的手指触到顾晏之皮肤时,猛地缩了一下。太冰了,比北城的雪还冰。

她记得他的体温。就在三天前的深夜,他把她按在画室的地板上,油画颜料混着血从她额角流下来,他咬着她的耳垂说:“苏晚,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那时他的体温烫得像团火,现在却冷得像块冰。

“苏医生,”小陈在门口探头,“顾老夫人带律师来了,说要查监控,看您昨晚是不是故意……”

“让他们查。”苏晚拿起解剖刀,刀刃在灯光下闪了闪,“正好让他们看看,他们宝贝孙子的心脏,是怎么被自己的枪打穿的。”

顾晏之左胸口的伤口边缘有火药灼烧的痕迹,典型的近距离射击。苏晚的刀划下去,刀尖却在离皮肤半寸的地方顿住——她看见他肋骨上有块淡青色的胎记,像片残缺的云。

去年夏天,他光着膀子在泳池边喝酒,她趁他醉了,用口红在那胎记上画了只王八。他醒了没生气,就着水光看了半天,捏着她的脚踝把她拖进水里:“苏晚,你等着。”

后来他真的在她后腰上烙了个一样的印记,烟烫的,现在还留着浅粉色的疤。

“苏医生?”

苏晚深吸一口气,解剖刀终于落下去。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通知家属,死者顾晏之,男,28岁,死因……”

第二章 余烬

顾晏之的葬礼办得仓促。顾家嫌苏晚晦气,连讣告都没给她送一份。苏晚站在墓园外的老槐树下,看黑白照片里的人笑得张扬,忽然想起他第一次带她来这里。

“看见那棵松树了吗?”他当时叼着烟,手指戳着远处一块空地,“以后我就埋在那儿,离你上班的医院近。”

苏晚那时正在给他处理枪伤,闻言冷笑:“顾先生这么盼着死?”

他把烟按在她手背的伤口上,疼得她发抖,他却笑:“这样你想我了,抬抬腿就到。”

现在她真的抬抬腿就到了,可他躺在里面,再也不会用烟烫她了。

手机震得厉害,是顾晏之的特助发来的彩信。照片里是顾晏之的卧室,床头柜上摆着她失踪半年的那只银镯子,镯子上刻的“晚”字被摩挲得发亮。

苏晚的指腹划过屏幕,突然想起那是她奶奶留的遗物。去年吵架时被他抢去,她说了句“你配不上”,他就红了眼,把镯子砸在她膝盖上:“苏晚,我到底哪里配不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