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青苔漫过的门环
林墨拖着行李箱站在巷口时，雨丝正斜斜地织着。青石板路被浸得发亮，倒映着两侧斑驳的灰墙，墙头上探出的梧桐枝丫，把影子投在“福安里”那块褪色的木牌上，像谁用指甲划下的旧伤。
“新来的？”
一个苍老的身影从门后钻出来，带着潮湿的霉味。林墨转过头，看见门环上的铜绿都快滴下来了，门“吱呀”一声开了条缝，露出半张布满皱纹的脸，是个老太太，穿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手里攥着把铜钥匙，钥匙链上拴着个褪色的红绒球。
“嗯，租了302。”林墨把挡雨的帆布往行李箱上拉了拉，“张阿姨介绍的。”
“张丫头啊，”老太太点点头，把门让开些，“进来吧，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了。对了，叫我陈婆就行。”
林墨道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门内的景象拽住了目光。巷子不宽，两侧的楼挨得极近，抬头只能看见窄窄一条天，晾衣绳在头顶纵横交错，滴下的水珠子砸在铁皮盆里，“叮叮当当”像不成调的曲子。最扎眼的是巷尾那栋楼，墙皮剥落得露出红砖，三楼的窗台上，挂着条鲜红的连衣裙，风一吹，像团烧起来的火。
“哪户人家的？”林墨忍不住问。
陈婆顺着她的目光瞥了一眼，喉咙里“咕哝”了一声，像是被痰堵住了。“别问。”她转身往巷子里走，钥匙链上的红绒球晃来晃去，“302在那边，楼梯陡，当心脚下的青苔。”
行李箱的轮子碾过积水，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林墨回头再看时，那条红裙已经被风吹得贴在了玻璃上，像张被揉皱的糖纸。
三楼的楼梯果然陡，木台阶被踩得凹下去一块，每走一步都发出“咯吱”的呻吟，像是在提醒她什么。302的门锁是老式的铜锁，钥匙插进去转了三圈才打开，一股混合着灰尘和旧木头的味道扑面而来。
“咔嗒。”
楼下传来关门声，林墨走到窗边往下看，陈婆的蓝布衫已经拐进了巷口的杂货铺。雨还在下，巷子里空荡荡的，只有那条红裙在窗台上飘着，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那裙子在动，不是被风吹的那种动，像是……有人穿着它，在屋里转了个圈。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中介发来的消息：“对了林小姐，忘了跟你说，住你楼下的李姐人挺好的，就是晚上偶尔弹弹钢琴，可能有点吵，你多担待。”
钢琴声？林墨低头看了看二楼的窗户，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琴声，调子很生涩，像是初学的人在摸键，弹的是《致爱丽丝》，但总在同一个地方卡壳，“哆来咪发——哆来咪发——”重复了不下十遍。
林墨放下行李箱，走到窗边，这次看得更清楚了——那条红裙的领口处，似乎有个模糊的影子，像有人正贴着玻璃往外看。
琴声突然停了。
林墨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行李箱，轮子“咕噜”一声。楼下的琴声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卡壳的地方，只是这次节奏快了些，像是在着急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