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
我能滚到哪里去?
我的身份、我的人生,早就被他偷梁换柱,捆绑在他光鲜亮丽的战车上了。
我慢慢地站起身,将整理好的曲谱抱在怀里,抬起了头。
透过厚重的刘海缝隙,我看着他那张被媒体誉为“神颜”的脸。
那张曾在我噩梦中闪现过无数次的脸。
我看着他眼中的不耐和暴戾,看着他对墙上照片的温柔和深情。
无尽的羞辱和压榨,像文火慢炖,早已将我那颗感恩的心,熬成了滚烫的毒药。
我看着墙上夏星辰的笑脸,又仿佛看到了镜子里自己那道狰狞的疤痕。
然后,我笑了。
很轻,很轻的一个笑,藏在阴影里,他没有看见。
“好。”
我开口,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我会为你写,一首超越所有经典的封神之作。”
一首名为《挽歌》的曲子。
2
回到我的房间,我反锁上门,将怀里的曲谱整齐地放在书桌上。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和一张堆满了乐理书籍、录音设备的书桌。
唯一的窗户,也被厚重的窗帘遮得严严实实,终年不见阳光。
顾司夜说,我的脸会吓到别墅区的邻居。
我拉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里面没有乐谱,只有一个陈旧的硬盘,和一本厚厚的日记。
硬盘里,是我这五年来创作的所有歌曲的原始demo。
那些哼唱的、用廉价键盘弹奏的、残缺不全的旋律,是我存在过的唯一证明。
日记本里,记录着我交给他每一首作品的时间,以及我们之间那些屈辱的对话。
【201X年3月7日,《孤岛》demo完成。他说,旋律太大气,不像他写的,让我改得‘口水’一点。】
【201X年8月22日,《夏夜流萤》发布,大火。他第一次带女明星回别墅过夜,让我在房间里不许出声。我在黑暗里听了一夜他们的笑声。】
我打开电脑,插入硬盘,开始了我最后的“创作”。
我要写的这首《挽歌》,必须是完美的。
它要足够震撼,足以将顾司夜推上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峰,让他站在最耀眼的光里,品尝到最极致的荣耀。
因为人只有站得足够高,摔下来时,才会足够惨烈。
这首歌的旋律,我其实早就构思好了。
它不属于顾司夜,也不属于夏星辰。
它属于五年前那个雨夜,那个被困在驾驶座上,眼睁睁看着大火吞噬一切,却无能为力的,我自己。
那场车祸,媒体的报道是:顾司夜的保姆车与一辆违规行驶的货车相撞,顶流偶像夏星辰当场身亡。
顾司夜冒着生命危险,将同车的实习助理林默拖出火海,自己也因此受了轻伤。
多么感人的故事。
顾司夜成了英雄,而我,成了那个被英雄拯救的,幸运的丑八怪。
可真相是什么呢?
我闭上眼,刺耳的刹车声,金属的扭曲声,还有夏星辰最后的尖叫,瞬间将我拖回那个地狱般的夜晚。
我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不行,还不到时候。
我强迫自己睁开眼,将所有翻涌的情绪压回心底,转化为指尖下流淌的音符。
《挽歌》的旋律,悲怆、宏大,带着一种宿命般的绝望和毁灭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