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娣……
他终于肯给我一个名分了。
是在我即将油尽灯枯的时候,给我一个画在水中的承诺。
我低着头,掩去眼中的讥讽,顺从地点了点头:“谢殿下恩典。”
他似乎很满意我的温顺,又陪我坐了一会儿,才起身离开。
在他走后,我从枕下摸出了一卷残破的古籍。
这是我族被视为禁术的秘典,是我刚被带回东宫时,藏在贴身衣物里唯一带出来的东西。
这些年,我在培育蛊虫的间隙,早已将它翻烂。
上面记载了一种名为“同心知”的共生蛊。
这种蛊极为霸道,一旦种下,便与宿主同生共死。
但它有一个奇特的作用——能让宿主在假死状态下,五感封闭,唯独意识清醒,并且,能听到任何与自己有肢体触碰之人的心声。
这是一个疯狂的赌博。
一旦失败,我将万劫不复。
可看着铜镜里自己苍白如纸的脸,和眼底那死寂般的灰败,我忽然觉得,再坏,又能坏到哪里去呢?
我不想死,至少,不想这样只是一个工具而死。
我划破指尖,按照古籍上的方法,将那只早已备好的,小如芥子的“同心知”蛊虫,悄无声息地按入了我的心口。
蛊虫入体,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随即消失无踪。
我对着镜子,缓缓露出了一个十年未有的,灿烂而诡异的笑容。
2
取蛊的那天,天色阴沉,一如我的心情。
过程比前两次都要痛苦。
为了保证“牵机蛊”的活性,萧玄没有用任何麻药。
匕首割开旧疤,深入血肉,像是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我的心脏。
我疼得浑身痉挛,冷汗湿透了衣衫,眼前阵阵发黑。
我死死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一声痛哼。
我看着他,那个我曾爱慕了十年的男人,他的眼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或不忍。
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他手中的那只晶莹剔透、缓缓蠕动的蛊虫上。
“成了!”
当蛊虫被完整取出的那一刻,他发出一声压抑的欢呼。
他甚至没有看我一眼,没有费心为我止血,便捧着那个玉盒,像捧着稀世珍宝一般,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沈月华的寝宫。
我像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在冰冷的地板上,胸口的血汩汩地流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
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隔绝了内外。
我的世界,只剩下无边的黑暗和寒冷。
原来,心死,是这种感觉。
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宫女才进来,草草地为我包扎了伤口。
她的动作粗鲁,眼神里带着鄙夷和不耐。
三天后,一个消息震动了整个东宫,乃至整个皇城。
镇国将军之女沈月华,在昏迷一年后,奇迹般地苏醒了。
太子萧玄大喜,下令在东宫大摆宴席,普天同庆。
我被允许参加了那场庆功宴。
作为“功臣”,我被安排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像个见不得光的影子。
宴会上,萧玄意气风发,他牵着沈月华的手,走上高台。
沈月华穿着一身华美的宫装,面色虽然还有些苍白,却依旧美得不可方物。
他们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
我坐在角落,隔着攒动的人头,遥遥地望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