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邪门的是,俺这唢呐一响,周围林子里的风声、虫鸣声,唰一下全没了。就只剩下俺这唢呐声,在那口棺材周围打转,那绿油油的灯笼火苗跟着节奏一窜一窜。
棺材里那主儿,听着听着,居然跟着节奏轻轻晃悠起来,蒙着黑布的脑袋一点一点的,好像挺受用。
俺心里直骂娘,手上不敢停,拼命吹。吹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
正吹到百鸟乱飞那段最热闹的地方,棺材里那主儿突然抬手,示意俺停下。
唢呐声戛然而止。
四下里死静死静的,比刚才还静,静得人心慌。
那主儿慢慢从棺材里站起身,他个子挺高,寿衣空荡荡地挂身上。他弯下腰,从棺材底下摸出个东西,朝俺扔过来。
“赏你的……”
那东西掉在俺跟前,啪嗒一声。
俺低头一看,是一块玉佩,白生生的,雕着古怪的花纹,在绿灯笼光下泛着冷光。
“拿着……走吧……”那主儿挥挥手,声音听着有点累,“往前走吧……别回头……回头……就留下陪俺……”
俺哪还敢要赏钱,玉佩都不敢捡,磕磕巴巴道:“谢…谢老爷…俺…俺走了…”说完,俺转身就想跑。
“站住!”那声音猛地一厉。
俺僵在原地,尿意汹涌。
“唢呐……留下……”
俺赶紧把手里那冰凉的铜唢呐轻轻放在地上,像扔烫手山芋。
“走!”
得了这句,俺跟兔子似的蹿了出去,也顾不上那破自行车了,沿着山路玩命往前跑。耳边风声呼呼的,俺愣是没敢回头,总觉得后头那绿灯笼还在照着俺背脊梁。
不知道跑了多远,直到一头撞见早起拾粪的王老棍,俺才两腿一软瘫在地上,呼哧带喘,话都说不利索了。
王老棍把俺拎回家,灌了碗热水,俺才慢慢缓过劲儿来,把夜里遇上的事儿结结巴巴说了一遍。
王老棍听着,脸色越来越白,烟袋锅子都拿不稳了。
“栓柱……你个傻小子……你撞上‘棺中点戏’了!”他声音发颤,“那可不是啥好东西!那是老早以前的大户人家,死了人不甘心,埋路上找替身呢!那《百鸟朝凤》是引魂曲!吹好了,他舒坦了,赏你点买命钱,放你走。吹不好……或者你回头看了……”
“看了咋样?”俺嗓子眼发干。
“看了……就能看见他到底是个啥样……看见了,你就得进那棺材里替他躺着!”王老棍猛吸一口烟,“那玉佩呢?你拿了?”
俺摇摇头:“没…没敢拿…”
“没拿就好!那东西沾不得!谁拿谁倒霉!”王老棍稍微松了口气,“算你娃命大!记住了,这几天晚上千万别再走黑松林那条路!”
俺吓得连连点头。
可这事儿,它没完。
第二天晚上,俺在家躺着,翻来覆去睡不着,一闭眼就是那口黑棺材和绿灯笼。
后半夜,迷迷糊糊的,俺好像听见窗外有动静。
像是……有人在吹唢呐。
调子古怪得很,呜呜咽咽的,听着像是……《百鸟朝凤》?可又不像,调子全拧巴了,听得人心烦意乱,脊背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