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四十天，玩偶服里闷出的痱子刺痒难耐，汗水蜇得眼睛生疼，每天下班腿软得像面条，吃着最便宜的盒饭。
那些赚钱的画面在我眼前疯狂闪回，最终聚焦在眼前这个蛇皮袋上。
我再也忍不住，声嘶力竭的说道。
“妈，我不要这个蛇皮袋，我要我的行李箱。”
“你这孩子，我看你就是虚荣心重，蛇皮袋怎么了，蛇皮袋实用。”
我难以置信的看着她。
“那你怎么不叫小敏用蛇皮袋去，叫她自己给自己挣去？”
“小敏这孩子身体不好，怎么能跟你一样？
再说了，她念的是民办二本，学校的孩子条件都不差，要是用蛇皮袋，她自尊心受挫怎么办？”
她自己自尊心是自尊心，我的自尊心难道就不是自尊心了？
“你怎么能心狠到这个程度，你到底是不是我亲妈？”
说完我猛地转身，一把拉开家门，冲进了傍晚闷热的空气里。
2
我拼命地跑，直到肺叶尖锐地疼起来，才停下扶着栏杆大口大口地喘息。
眼泪这时才后知后觉地汹涌而出。
晚风吹过，带着白日的余温，却让我觉得浑身发冷。
十八年来所有被强行压抑的、跟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咆哮着将我淹没。
七岁那年，幼儿园文艺汇演。
所有小姑娘都穿着漂亮的纱裙，像一朵朵小花苞。
只有我，穿着堂姐淘汰下来的、洗得发白还短了一截的旧裙子。
站在角落里，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演出结束后，我小心翼翼地拉着妈妈的衣角，说我也想要一条新裙子。
她蹲下来，用那种我早已听惯的、带着叹息的语气说。
“宝宝，咱们家条件不好，不能跟别人比。
旧衣服干净就好，要懂事。”
我看着她眼底的疲惫，把那点小小的渴望用力咽了回去。
我告诉自己，要懂事。
不然，妈妈会很辛苦。
可第二天，我就看见她领着邻居家的小敏从百货商店出来。
小敏怀里抱着一个崭新的、穿着粉色纱裙的洋娃娃，笑得眼睛弯弯。
妈妈摸着小敏的头，语气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小敏乖，以后想要什么就跟阿姨说。”
那个洋娃娃，我在橱窗里看了无数次，连标价牌都记得清清楚楚。
是我妈口中“够我们家吃一个星期菜”的价钱。
十二岁，初中开学。
同学们都用着崭新的、印着流行图案的书包。
我的书包是表哥用剩下的。
边角磨损得厉害，还有一个怎么洗都显得脏的墨点。
有调皮的男生故意大声问.
“林晚，你这书包是古董吧？从哪个垃圾堆捡来的？”
哄笑声中，我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晚上，我鼓足勇气，想求妈妈给我买个最便宜的新书包。
她却从衣柜深处翻出一个更旧、颜色更暗的帆布包递给我。
“这个更结实，能用好久。
咱们不能追求那些虚荣的东西，学习好才是真的。”
我看着她，把所有的话都憋了回去。
那个帆布包被我塞在床底最深处，再也没有拿出来过。
可是那个周末，我去小敏家给她送妈妈做的包子的时候，看见她房间里放着一个崭新的、亮黄色的双肩包，上面挂着一串可爱的小挂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