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我去同学家补习啦!” 她站在玄关换鞋,手指紧张地绞着书包带,声音故意提得很高,生怕父亲听出破绽。父亲钟国明坐在藤椅上看《联合报》,老花镜滑到鼻尖,头也没抬:“早点回来,别跟人疯玩,明天还要考数学呢。”
钟兰蕊 “哎” 了一声,转身就往外跑,直到拐过巷口,才敢放慢脚步。她知道父亲的脾气 —— 这个在工厂里当了二十年技术员的男人,一辈子信奉 “读书才是正途”,早就跟她说过:“女孩子家要好好读书,将来当老师、当文员,唱歌能当饭吃?别做白日梦了。” 可钟兰蕊就是喜欢唱歌,喜欢在西餐厅昏黄的暖光下,握着那支掉了点漆的麦克风,把心里的欢喜、委屈都唱出来的感觉。
第一次去 “星光西餐厅” 面试那天,她揣着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了瓶橘子汽水壮胆。老板是个留着大胡子的中年人,看着她穿着校服、扎着马尾的样子,皱着眉摆手:“我们要的是能镇住场的歌手,不是学生娃。” 钟兰蕊急得脸都红了,抓住老板的袖口说:“老板,您让我唱一首,就一首,不好听我马上走!”
前奏响起时,她的手还在抖,可当《月亮代表我的心》的旋律从老式音箱里飘出来,她突然就平静了。她闭上眼睛,声音像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荔枝,清甜里带着点软乎乎的劲儿,连窗外路过的自行车都慢了下来。老板原本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等她唱完最后一句,才愣了愣说:“明天晚上七点来,每晚唱两小时,给你五十块台币。”
今晚的西餐厅格外热闹,穿西装的上班族、牵着手的情侣,把几张木质桌子坐得满满当当。钟兰蕊躲在后台的小隔间里换衣服,镜子里的女孩脸圆圆的,额前的碎发用发夹别着,眼睛亮得像星星。她深吸一口气,推开隔间的门,小舞台上的聚光灯一下子打在她身上,台下瞬间安静了几分。
“大家好,我叫钟兰蕊,接下来给大家唱一首《甜蜜蜜》。” 她握着麦克风,指尖因为紧张沁出了汗。前奏响起,她跟着节奏轻轻晃头,声音裹着暖光,慢慢漫过整个餐厅。穿西装的上班族放下了筷子,情侣们靠得更近了,连吧台后擦杯子的服务生,都停下了手里的活。
唱到副歌时,她眼角的余光瞥见靠窗的位置坐着一个陌生男人 —— 穿着笔挺的黑色西装,领口系着枣红色领带,手里拿着个棕色笔记本,正专注地看着她,笔尖还在纸上写着什么。钟兰蕊心里一慌,差点唱错词,好在她赶紧想起母亲教她的 “深呼吸”,才把剩下的歌稳稳唱完。
下台后,她刚要去后台喝水,那个男人突然站起来,朝她走过来。他比钟兰蕊高一个头,身上有淡淡的古龙水味,递过来一张烫金名片:“小姑娘,我叫刘家昌,是个音乐人。你愿意跟我去台北,当真正的歌手吗?”
钟兰蕊捏着名片,手指都在抖。她当然听说过刘家昌的名字 —— 收音机里天天放他写的歌,同学的笔记本上还贴过他的照片。可她只是个高中毕业的驻唱歌手,没学过专业发声,连简谱都认不全,怎么配得上?“我…… 我没学过专业唱歌,” 她低着头,声音小得像蚊子叫,“而且我爸不让我搞音乐,他说唱歌没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