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殿依旧金碧辉煌，丝竹管弦之声试图驱散弥漫在空气中的不安。只是席间朝臣们的笑容多少有些勉强，交谈声也压得极低，目光时不时瞥向御座上那位明显憔悴了许多的新后，以及她身边面色沉凝的帝王。
我依旧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冷眼旁观着这强撑起来的盛世。
林楚楚穿着繁复的凤袍，戴着沉重的凤冠，努力维持着母仪天下的姿态，但那眼底的惊惶和失去至亲的悲痛，却不是厚厚的脂粉能完全掩盖的。她偶尔看向沈砚，眼神里充满了依赖，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怨怼——怨他为何没能保住她的父亲。
沈砚握着她的手，低声安抚着什么。他的眉头始终紧锁，北境的危局、朝堂的暗流，显然让他焦头烂额。他甚至没有多余的精力，再来对我这个“罪妇”投以一丝厌弃的目光。
时机正好。
我端起酒杯，又一次走了过去。这一次，引起的骚动比上次更甚。无数道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惊疑、审视，甚至还有一丝恐惧——似乎有人已经开始将上次北境急报与我那三杯酒联系了起来，尽管那听起来荒谬绝伦。
“罪妇顾氏，再贺娘娘凤仪天下。”我停在阶下，声音平稳，甚至带上了一点真诚的意味，“前次冲撞，心中难安，特再敬一杯，愿娘娘凤体安康，福泽绵长。”
林楚楚看到我，瞳孔微微一缩，下意识地抓紧了沈砚的手，像是看到了什么不祥之物。她张了张嘴，想呵斥，却被沈砚按住了。
沈砚的目光落在我身上，锐利如鹰隼，试图从我脸上找出任何一丝破绽。他比谁都清楚，我的出现绝非贺喜那么简单。但他看不透。我脸上只有卑微的恭顺和一丝讨好。
他沉默着，没有阻止。
宫人再次为我斟酒。
我举起第四杯，目光掠过林楚楚，看向她身后侍立的一位面容严肃的女官——那是林家的老人，自小看着林楚楚长大，也是她身边最得力的心腹。
“这一杯，敬故人。”我缓缓说道，声音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殿内的丝竹声，“愿逝者安息，生者……节哀。”
林楚楚的脸色猛地一白，身体晃了晃。这话无疑是在她伤口上撒盐。
我不再看她，仰头饮尽。
酒液滑入喉肠，冰冷与灼热交织。
几乎是同时——
“娘娘！”一声压抑的惊呼响起。
那名林家带来的心腹老女官，突然脸色发青，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喉咙，喉咙里发出“咯咯”的怪响，眼珠惊恐地凸出，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砰”的一声闷响，她重重摔在金砖上，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便再也不动了。嘴角溢出一缕黑血。
殿内死寂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有毒！酒里有毒！”林楚楚猛地跳起来，花容失色，尖利的手指直指向我，“是她！是她下的毒！她要毒死本宫！”
御前侍卫瞬间拔刀，寒光闪闪，将我团团围住。所有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充满了骇然和敌意。
沈砚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得吓人，他一把将林楚楚护在身后，眼神冰冷地盯住我：“顾晚！你好大的胆子！”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只空了的酒杯，脸上适时地露出恰到好处的惊慌和茫然：“陛下明鉴！酒……酒是宫人所斟，罪妇如何能下毒？罪妇只是敬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