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番外·漠路茶歌:弯刀破雪(全)

漠北的风是淬了冰的。

腊月的第七场雪落下来时,风卷着雪粒子打在驼铃上,叮铃哐啷的响,像有谁拿钝了的铜锤在敲碎冰,每一声都带着寒意,要往人骨头缝里钻。赤术勒住驼缰的手紧了紧,指节冻得发僵,连带着羊皮手套都硬邦邦的,蹭得驼毛簌簌往下掉。他掌心里攥着半块茶饼,是离开襄阳前,郭靖塞给他的“襄漠”茶——那饼茶压得紧实,边缘还留着郭爷爷指腹的温度,此刻被体温焐得微暖,饼上“襄漠”二字的刻痕里,还嵌着点江南的茶末。

“少头领,前头林子拐角有动静。”

驼队后的老牧民达木台低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七零八落。他从羊皮袄里探出手,指节粗得像老树根,往左侧的胡杨林指了指。那里的雪积得厚,枯枝桠斜斜地戳出雪面,像只只枯瘦的手,雪幕里隐约晃着十几匹黑马的影子,马背上的人裹着黑裘,帽檐压得极低,腰间的弯刀鞘反着冷光,不是草原上任何一个部族的装扮。

赤术眯起眼,往手心呵了口白气。他今年十七,是漠北首领赤老温的独子。这是他第一次单独带队送茶籽,从襄阳到漠北的茶苗棚,三千多里路,郭爷爷送他出门时说:“赤术,茶籽落处即江湖。”他原以为这话是说,江湖该是茶苗破土时的软声,是牧民接茶籽时眼里的笑,是路过城镇时茶馆飘出的香,却没想,是此刻雪地里藏着的刀。

“是黑风寨的人。”达木台啐了口带冰碴的唾沫,往地上吐了口白气,“这群狼崽子,专在漠北商道上劫道,上个月还抢了东边部族的盐队,听说抢完还放火烧了人家的毡房。”他说着,手悄悄摸向了腰间的羊铲——那羊铲是硬木做的,铲头包着铁,平时用来铲雪开路,此刻却成了武器。

赤术的手也按在了腰间的弯刀上。这刀是爹给的,刀鞘上镶着颗茶籽大小的红玛瑙,是当年郭夫人黄蓉送的。他没学过郭靖的降龙十八掌,也没练过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只跟着爹学过草原上的劈砍术——快、狠、准,像草原上的狼扑羊,不讲花哨,只看实效。他低头看了眼驼背上的茶籽箱,箱子是厚松木做的,外面裹着三层毡布,里面装着从江南运来的新茶籽,足有三百多斤,开春要种进漠北的茶苗棚,是郭爷爷和襄阳的茶农们费了半年心选的良种,绝不能被抢。

“少头领,要不咱们绕路?”一个年轻的驼夫小声提议,他叫阿古拉,才十五岁,是第一次跟着驼队走长途,声音里带着怯意,“黑风寨有二十多人呢,咱们只有七个。”

赤术没回头。他望着雪幕里越来越近的黑马队,喉结动了动:“绕不了。”他指了指身后的驼队,“茶籽怕冻,这雪天绕路得多走两天,箱子里的籽冻坏了,开春种不活,咱们这趟就白来了。”他顿了顿,声音沉了沉,“再说,郭爷爷教过,遇着抢东西的,退一步,他们就敢进一步,今天让了茶籽,明天他们就敢抢咱们的毡房。”

达木台在后面点了点头,拍了拍阿古拉的肩膀:“少头领说得对。咱们漠北人,不能让人指着脊梁骨说软话。”